約定的時刻到了，我和瑪琪已經結束了訓練，卻遲遲沒有等來他們。盡管我反複強調過，沒有通訊工具的時候，準時有多重要。

眼睜睜看太陽一點點往下滑，我心上的不妙預感愈演愈烈。

他不像是容易和人起沖突的樣子啊。我誤判了？庫洛洛撒謊了？還有強敵？

亂糟糟的念頭從四面八方鑽了出來，我正在權衡利害，瑪琪忽然喚我。

她看起來比我急，漂亮的貓眼被擔憂占得滿滿的，皺着眉，抿着唇，像是終于措好了辭，又好像剛剛鼓足勇氣。

“我們去找一找他們吧。”她說。

我沉默了會兒，沒有立刻回答。

這是我沒考慮過的情況，所以确實有疑慮。如果他們的能力不足以支撐我的計劃，我救一次可以，難道次次都要我去救？

我認為不如等一等，看他們如何處理危機。況且我覺得我的眼力和運氣，不至于這麼差。

然而……

瑪琪拽住我的袖子，懇切地說：“我覺得他們出事了。”

好巧，我也這麼猜。

“如果你不想去……”她很少說這麼多話。

不知是不是出于害怕，她的聲音有點抖，紫眸一刻不松地盯着我，“我就自己去。”

也許是我的錯覺，但我認為瑪琪在賭，孤注一擲地賭我的态度。我不喜歡這種感覺，她試圖總結我，控制我。

可是她也沒什麼錯。

如果自己找不到他們，瑪琪可能會體力不支倒在外邊，無法在天黑前趕回來，那就進不來了。

就算找到了，她也不可能有力氣解決他倆應對不了的危難，把人救出來。

瑪琪隻是在争取一線生機。

所以她為什麼非要去呢？

不，也許是我想多了，也許她根本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

我拉過瑪琪瘦小的手，認真地看着她，“他們需要證明自己。如果回不來，以後我來保護你。你現在又累又餓，不應該出去，我沒有和你開玩笑。”

不僅是這樣。

我又補充，“萬一庫洛洛和飛坦正在回來的路上，路線和你的剛好錯開，你就是白白送命。”

瑪琪卻莫名其妙掙脫了我。她蒼白的臉上沒有浮現更多恐懼或恍然，反而比剛剛還平靜，“他們回來看不見我，也會去找我的。”

她丢下這句話以後，轉身就要走，帶着一種讓我想不通的堅決。

我輕輕咂舌，被她逼得有點急，實在不理解這種死腦筋。我壓着火，快走了兩步，到她身邊，“行行行，走走走。”

瑪琪這才扭臉看我，上挑的紫眸中飄過一絲驚喜，然後主動牽住了我的手。她嗯了一聲，腳步沒有停下。

我看着她忽閃的貓眼，擡起空着的左手揉了揉太陽穴。

可是沒辦法，我真的不想瑪琪出事。

這個不上不下的時間點，我們和稀稀拉拉的人群背道而行，格外醒目。

慢慢地，我平靜了下來，開始追問她，“萬一他們回來了，但耗盡了所有力氣，沒辦法去找你，那時候你要怎麼辦？”

“你會來的。”瑪琪答得很快，“你說你會保護我。”

“我說你就信？”

“可是你就在這裡。”她擡眸，像我不理解她那樣不理解我。

“我有很多考慮。”我慢慢告訴她，“我也很餓，我想順路去取吃的。”

瑪琪問，“多走一個來回，不會抵消食物的效果嗎？”

“……”我接着說， “如果他們遇到了無法對付的強勁敵人，也許我可以收為己用。”

“如果他們對付不了……”瑪琪想了想，“不是一群人聯手，就是上次我們遇到的那些，庫洛洛說是八區來的人。哪種可以用？”

“不是，我自己有吃的，該從你們身上得到的消息已經得到了，我不用任何人也可以走出去。”

這次瑪琪點頭了，點完頭又看向我，“那你為什麼要來？”

“……”不對勁，我是要教訓她的，卻把自己繞進去了。

我默默移開視線，開始判斷周圍有沒有打鬥痕迹。不過這裡太混亂了，腳印随處可見，亂七八糟。

光線照射在雜亂的碎包裝和殘片上，産生了奇詭的反光，進一步幹擾了我的視野。

我沒有回答，瑪琪也沒有再問，隻是牢牢牽着我的手。

當然，我先去取了食物。

日頭越來越暗沉，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在我準備再次說服她的時候，瑪琪的眼睛忽然一亮。

順着她的目光，我望見兩個身影互相攙扶着，在夕陽下跌跌撞撞地走來。

我就說他們能自己回家的啊。

他們身上的衣服顯而易見得更破了，沾滿了污漬，像在土上滾了又滾。

瑪琪和他們揮手，拉着我跑過去，我一時不察，居然真的被她拽動了。

庫洛洛也朝這裡揮手。飛坦揮不了，他的手臂做了簡單的包紮，估計是斷了。

距離變近，他們的面部表情變得清晰可見。髒兮兮的兩張臉上寫滿了開心。就隻是開心，我找不到一星半點疲憊，也沒有對我走了這麼長一段路表示感激。

“我們找到了這些。”庫洛洛開心地朝我笑，夕陽餘晖斜落在黑瞳裡，融了一片亮晶晶的金色的光。

他的語氣很驕傲，邊說邊炫耀似地解開了身上的布兜，裡面不僅有幾罐凹掉但沒打開過的水果罐頭，還有一個破舊的醫療包。

“所以為什麼花了這麼久？”我問，“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四方混戰，我們撿到了最好的。”飛坦完全沒打算回答我的問題，他的聲音被一種奇怪的自豪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