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溫度從他肉肉軟軟的掌心傳來,讓痛覺變鈍了。他乖巧地倚在我肩膀上。他的黑發和我的黑發交織在我們頸邊,我和他的距離越來越近,我也越來越安心,不再因為探知不到他的心思害怕。
我剛要開口,他卻毫無征兆地,猛地用力勒緊了我的腰。
我痛到兩眼發白,眼前瞬間就模糊了。
“姐姐。如果真的很疼,也願意嗎?”
有一霎,我的大腦完全停擺了。但我怎麼也生不出氣。這時候我們靠得太近,太近了,我被生生嵌進他的身體裡。組成皮膚的原子都被他的力道強行分散,直到穿插進彼此的一部分才會合攏。劇痛擠走意識的那瞬間,他的委屈、憤怒、悲傷越過了軀體的拘束,從我識海的縫隙洶湧而入,我避無可避。
我擡起掌撫過他小臂緊繃的肌肉。
伊路米一下洩了氣,整張臉都埋在我頸窩,聲音也變得不甚清晰。
他說:“我不會傷害你。”
我知道他隐而未發的後半句是什麼,無非是要告訴我,外面的世界難以掌控,充滿了危險。他覺得我不知道自己要面對什麼。
我深吸了一口氣,這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痛,為了不引起胸腹腔更強烈的顫動,我盡可能緩慢地和他說:“我會為我的選擇負責。”
伊路米又陷入了緘默,他對心跳和呼吸的掌控極好。過了很久,我幾乎以為他在我旁邊睡着了。
“你一直在問我。”他講話的時候,吐息一下一下灑在我側頸,伊路米語氣愈發激烈,“那你呢?你的以後?難道比起枯枯戮山,你更喜歡流星街?”
我隻好用腦袋靠近他的腦袋,蹭蹭他,胡噜他,“我問得是‘我們’呀,我們的以後。”
伊路米突然擡了頭,剛好和我臉貼臉。因為把自己悶了太久,他的面頰又燙又潮濕。
我好想一頭撞過去,這樣他也會很痛吧?可是,我已經鋪墊到這裡了,不能這樣破壞氣氛。
“我也不想留在流星街,我隻是還沒想好去哪。”我緩緩地說,“可是這些都不重要。我在哪裡都好,根本不影響我們見面。我會去找你的呀,就像你來找我一樣。”
“這樣會少很多時間。”伊路米不輕易上鈎,“你還是沒有說,‘我們’的以後。”
我們的以後,不同于未知的明天,它清晰又明确。我從來沒想過沒有伊路的以後呀。
我緊緊靠着他,閉上眼睛,笑着和他描述我腦海裡的畫面:“到那時候,你可以把所有的事情丢給你的孩子,就像爺爺把揍敵客丢給舅舅那樣。我們誰都不管了,已經活了四十年,五十年,要管的事肯定已經管夠了,再繼續那樣的人生一定會無聊。我們一起,抛下全世界。”
“那之後去哪?”
“去哪裡不行?我們肯定很強了。我們可以……造一艘船,巨大的船。船上有儲藏室,有遊戲機,有很多很多的巧克力奶。我們每天擲骰子決定方位,觸礁就去海島探險,風浪來了,我們就抱着船桅尖叫。我們可以無視一切規則,甚至不去管白天和黑夜,在白天睡覺,起床就看海平面上的落日。”
“一睜眼就能看見太陽落下,這還不夠好玩?”
“是還不錯。”伊路嘟囔着。
“最重要的是,必須得是那時候。這樣我們才能一起走向生命終結。”我告訴他,“等我們玩膩了,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就死在一塊。那之後長久的,永恒的時間裡,我們永遠都在一起。和死亡比起來,四五十年也隻是一瞬間。”
“……好。”他蹭了蹭我的臉。
我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姐姐不會離開你。”
我不知道未來的方向,但如果我的終點能和他的終點重合,生命就會接近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