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不明白我在笑什麼,但也跟着一塊笑。沉默了幾個深淺不一的呼吸後,回歸工作的俠客,又問了句不相幹的話。
“我聽話嗎?”
今天之前,我大概能答得更自然,“還不賴。”
“像你弟弟說得那樣,我聽話得過分?”
“聽話是沒法過分的。”我糾正他。
“你會覺得,我是被迫這樣的嗎?”
我眼角一提,“你想說什麼?”
他能摸到我耐心的邊界了,不再迂回,邊縫線,邊對我說:“我沒那麼聽話,也不在乎這些東西。就像今天,我也可以為了滿足自己說點謊。”
這番動作,話語,又隻給我留了個側臉,簡直是漫不經心的态度。未等我做出什麼反應,他忽然轉過來,眼睫一擡,細細瞧着我,“這隻說明我可以不,但我願意聽話,非常非常。”
俠客不緊不慢,卻熱情洋溢地說:“不是被迫,是心甘情願。”
我看見了落在他眼睛裡的自己,懷疑那汪碧色的水淹沒了我。不是水,是危機感。
乖不乖按下不表,俠客有點太會哄我了。
可是我不想招架。縱容他還是縱容自己,不好分,這件事很可怕。
因為他無關緊要的反抗已經被我放大到了無法接受的地步。現在,還夾帶破罐子破摔的放棄。
我已經在他面前哭成那樣了,還能更丢臉嗎?
俠客的意思說得上直白,他就是在試探我的底線。非要證明他的乖巧和物質無關,“虧欠”不存在,他就能蠶食我的心安理得,和我站在同個起點。
畢竟,俠客隻是俠客而已。
他能把我怎麼樣呢?
沒有血脈相連,沒有利益相關。沒有約束,沒有制衡。
卻能比肩兄弟之愛?
我直勾勾盯着他,或許是盯着浮水的自己,思考了有一會兒。他保持着那副神态,一直等了下去。
“如果你不再心甘情願呢?”
俠客沒有立刻回答,可等他的視線再度碰到我的視線時已經大有不同,就好像到現在他才睡醒了那樣,也或許是有一點燈光晃了進去。
“我想不出理由。我知道,你覺得這種改變是沒辦法預料的,如果真的有一天……”
他頓了頓,“你可以處置我,懲罰我。或許,把它挖出來看看?”
俠客的語速不快,聲音也很輕,像從地平線滲入夜空的第一縷光,鈍重緩慢地叩擊我的心。
對了,他可能不知道。
我異化了指端,給他展示:“我很擅長這個的。”
見我亮爪子,他臉上卻出現了一種真誠的笑容,甜甜地說了聲“好”。
正在這時,我的餘光捕捉到了庫洛洛抖動的手指,趕忙指給他看,不禁發笑:“再不快點,他要醒了。”
話音剛落,應了我的預兆,庫洛洛的眼皮也顫了一下。
俠客就差右手邊一點沒搞定了,手中動着,嘴邊念叨,“這時候醒不醒,不影響……”
一句嘶啞的話從庫洛洛幹燥的唇裡剝離了出來:“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