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過安排飛艇三區待命的念頭後,伊洛絲立刻冷靜了下來。她剛離開兩天,就算要着他的道也不是這個快法。
況且按糜稽的例子,奇犽這麼點大,記不得事,回報率太低。不如過兩年,總之過兩年也還是白嫩的可愛崽崽,不會一下長成舅舅那樣。
到時候她好好地去玩上一玩……不是,好好地去照顧兩日。
不論是為了全兄長的職責還是立兄長的威勢,面對天資如此高的奇犽,伊路隻會竭盡所能。等他訓完孩子,她就去玩……不是,她就去陪他玩。不能重蹈教育糜稽的覆轍,得一張一弛,有利身心發展。
這會兒理智回籠,好像能說服自己了。
伊洛絲關上了家門,把寒風阻隔在外。她沒想到父親比她早回。不僅如此……室内靜得出奇。
克洛坐在餐桌前,在豆黃色的暖光下辦公,隻聽得見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餐食歸在一旁,他沒有動筷,顯然是在等待。端正的坐姿,俨然一座永遠翻不過的巍峨高山。
不對勁……
不對勁,這種氛圍對她來說,實在太過陌生。
餐廳仿佛變成了一個獨立于此維度的異空間,再踏近一步,氧氣都開始稀薄,是強行收斂什麼過了頭的反常。
不是做賊心虛。
她的邏輯在無形的威壓中迅速潰敗,伊洛絲根本想不出來自己幹了什麼,隻條件反射地後背一涼。
沒等她完成任何行動,克洛結束了無意義的僵持。他扣上筆帽,側過頭,視線完整地攏住她,提了一口氣入喉,才緩道,“先來吃飯。”
“……好。”
父親用詞精确,說先吃飯,就是吃完再清算。直到吃完,伊洛絲也沒理清哪兒出了差錯。最近一樁樁事都提前過了明路,不會發作。他們小輩的争鬥隻要不過火,大人是不管的。
逃不掉,那就見招拆招。
伊洛絲拾掇好碗筷,剛要送進廚房——
“放着吧。”克洛又緩了幾息,眸光掩在半阖的金瞳裡,掠過她,“基裘,今天聯系了我。”
“……”他口中蹦出這個名字時,伊洛絲心裡咯噔了一下。但彼時已有盤算,即便現在和審訊人隻隔了幾盤菜,她确信自己沒露出端倪。
對上父親看不出喜怒的視線,她顯得有些驚訝,“舅媽?出了什麼事?”
這是扯不上邊的兩個人。
克洛望着她,回顧基裘的每一句話。
不管是二十幾年前在流星街,還是後來在揍敵客,她一直是不擇手段的。也因如此,她的确總能得到想要的。
但絕不是在他這裡,絕不是這次。
背靠席巴,她的膽子似乎更大了。出于繁複的考量,克洛不欲與揍敵客結死仇,卻并非不敢。
目前他唯一擔心的——
克洛不習慣拖泥帶水。但現在,盡管沒有看見伊洛絲合乎預期的反應,他也無法直言挑破。
“有什麼事想和爸爸說嗎?”
高度開放式提問。
不同的用詞可以闡明審訊人的不同意圖。“什麼”是在索取事實資料,“想”是讓被審者剖析自我。沒有額外設限,是對心理底線的試探,飽含了被動的期待。至于“爸爸”……大概是她的神明想要喚醒誤入歧途的可憐信徒。
伊洛絲不知道自己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