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門外逐漸靠近的人,伊洛絲立時跳上窗台。她擠着眉頭怒刮他最後一眼,無聲息地翻了出去。
他的睫随她那一躍輕緩地低下。
知道她臉皮薄,無論什麼人來都會跑,但來得偏偏是……這種失措純粹嗎?
庫洛洛起身,拾起流光溢彩的華寶,攥緊,攤開,手心留下失血的白痕。
把虛無的霞光囚于股掌,聽起來像拿網捕風的笑話。卻是在眼前發生的,此時被握在手中的。
所以,這種心情是喜悅麼?
可她的影像剛從視網膜上褪去,無盡的問題便尋到罅隙,吵吵嚷嚷地一擁而入。靜谧變成遙遠的幻覺。
親吻不會是種天賦。她熟稔的逗哄也不是。她的平靜托生于什麼?總之不是懵懂。
邏輯有直白的導向。
庫洛洛意識到,剛才桎梏住光的并不是他。她承托了他的手,讓光凝結在他掌心。他是納物的匣子,不是造物主。
心意到語言的轉化率不可能是百分之百,但她從頭到尾也沒明确說過一句。行為更有千般注解。一塊信手拈來的漂亮石頭,一個缱绻熟練的吻。
時機當然恰到好處,因為是他一手編排的錯覺。
所以怎麼會覺得足夠?
庫洛洛凝視着眼前的門。
隻差一點就能給俠客展示他的大作。
一直被迫聽響的俠客,心情肯定不會比他好。實際畫面比他腦中構想的更糟糕。看到應門的人滿脖子,甚至攀上唇角,耳骨的滲血齒痕,即使這個人是被打斷好事、天使變惡魔的庫洛洛……多麼娴熟示人的表情,也難掩一瞬間的扭曲。
但隻是一瞬間。
“下樓吃飯。”俠客的視線越過衣着微亂的庫洛洛往屋裡去,他自然地調侃,“沒想到動靜這麼大,你和房子還這麼‘完整’。”
庫洛洛因看到他的不爽而稍微爽起來的心情,又變得複雜。
“嗯,因為她不舍得。”他頓了頓,“我也不舍得。”
被門框半擋住的霞光在俠客臉上投下不規則色塊,對比鮮明的光明和陰影之間,他仍然在笑,“對的,她肯定懶得修房子的。”
另一邊,伊洛絲敏捷地翻過了自家圍牆。一路隐着行蹤,确認沒人在家,才有驚無險進了屋。
回自己家還要東躲西藏偷偷摸摸,她越想越氣。
直到她瞧見鏡中自己的樣子,才明白剛剛那種情緒算不上生氣。
毀容了,毫無疑問。
她撐着洗手台,試圖平靜下來。
如果被看見,還在當下這樣的時機,庫洛洛難逃一殺。按父親的習慣,毋庸置疑是連着幻影旅團一窩端,整齊囫囵捅成一串人葫蘆,以絕後患。
爸爸從來沒對她皺過眉毛,這次嚴肅到幾乎是兇她的程度,想必怒到極點。
何況他壓根就不喜歡庫洛洛。
現在她理解這份不喜的出處了。伊洛絲扶着額頭,腦子裡已經浮現出了恐怖的畫面。
想罵人。
剛剛沒有罵暢快,還能發揮得更好。
她做賊心虛地鎖好房間門,掏出手機準備繼續,意外發現了一條未讀信息。
『伊洛絲,我是俠客!瑪琪她們的蛋糕看起來好美味TAT,可以告訴我甜品店的地址嗎?』
發送時間:下午4:36。
她盯了一會兒。陌生号碼,是俠客自己的。他下午應該在研究淮同送去的行動電話。
四點半,她那時候在……打架,打得砰砰響。
為什麼要發信息?
他不可能沒聽到動靜,如果沒有異常,完全可以等她下樓再問。這個話題是不是太突兀了?
想要緩和他們的氣氛,但不敢上來阻止?
那麼剛剛,為什麼要上樓?
她說的話……并不像真的被欺負。
鏡中人的臉,一下紅到了耳朵根。
被聽見了。
不,怎麼不是被欺負?庫洛洛就是在欺負人。肆意妄為地像拱白菜的小豬一樣一直拱她,故意氣她。
太讨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