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手去揉他的發,順勢按住他的頭,要他把話聽完,“你聰明得很,隻是和我一樣不想改變自己罷了。”
他的聲音把胸背震得嗡顫,“不,我……”
她打斷了他:“産生誤解不是你的錯,按你的說辭,是我不溝通,我沒有逐字逐句解釋給你聽的結果。接受不了我但就想試一試,這也沒錯。”
伊洛絲臉上沒什麼情緒,“你錯在自欺欺人。你總說我裝,可我對你比你對我坦誠得多。至少我沒扮出一臉溫馴純良讓你以為還有戲。”
“……我改。”
“你的信用透支了。”她把話講得更清楚了,“你改不改、對我什麼感覺,都是你的事,不必告訴我。”
她頓了頓,“做朋友挺好,我們都能好好活着,你也不必患得患失。你和我都會更開心的,有什麼不好?”
“……”
伊洛絲收回手,沒有推開他,“我要上班,你身上還有傷,快回去吧。”
他理因擡頭判斷她的神态,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任由視野陷在黑暗裡。
他向來不怕她生氣,甚或可以說享受。惹怒她是最簡單,他最拿手的。
為了在這場沒道理的戰役中平衡自己的心态,還是更鮮明地感受她存在?
她不氣了,無異于沒收他的武器。他慢半拍地意識到,盡在掌控的一次次嘗試影響了他的思維模式,以緻他的行為邏輯不自覺地朝激怒她的方向滑動,即使非他本意。
心滑滑梯一樣掉了下去,環抱她腰背的指節僵在原地。
手裡是一把流沙,擠壓隻會漏得更快。
可是此刻還明确地握着,她又不是要走。
難道伊洛絲身上真有什麼機關閥門,打開關閉,情緒就跟着收放自如?
“好。”他直起身。
她的瞳色被日光曬得太淺了,幾乎照不出任何東西。
庫洛洛緩慢彎起唇,眼裡搖曳着一分半點她沒見過的,單純、不鋒利的委屈,“我送你去,然後回家。”
她沒說話,算是默許。
一路無言。
事已至此,庫洛洛最惦記的不是重開。她徹底沒了限制,什麼事情要發生在他眼前,光是想想,空氣就濃稠得沒法呼吸。
走進行政區,監察局高大的建築映入眼簾。伊洛絲先開了口,聲音小得像風吹樹葉:“普索所謂的‘調查’,是查現役和最初‘忘傷’的研發團隊有關聯的研究人員,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庫洛洛回過神,“找他們和塞勒有沒有八竿子能撞上的交集。”
伊洛絲正要補充什麼,餘光卻瞥到停車場走出來的身影,笑容立馬凍結在她被風吹紅的臉蛋上,半晌才化開。
順着她的目光,庫洛洛看見一個身形高挑的青年。黑色短發在風裡翻動,卷曲的劉海掠過眉峰,沒擋住被陽光點亮的紫色眼睛。
他似乎也看見了伊洛絲,徑直走來的步伐沉穩從容,西服上套着的長款黑色風衣随之擺動。
庫洛洛讀過他的資料。
遠遠望明了她那一臉“怕什麼來什麼”,塞勒确實沒忍住。他十分故意地在她面前站定,俯首,唇角微微上翹,“快遲到了,走吧。”
看到此人迥異于她說辭、也迥然于傳聞的溫和親昵,庫洛洛又宕機了。
難不成,塞勒也是她的“好哥哥”?
伊洛絲同樣有點木。
她正準備說他壞話,還帶了個幫手,他笑得心知肚明,仿佛什麼心思他都猜得出來,根本不在怕的。讨厭死了。
歸于面上,她隻扭臉,平淡地撂下一句“下午聯系”,便和他一起朝裡走去。
塞勒的左手虛放在她後背,扶了她一下,略側過頭,這時候才似有似無地掃了庫洛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