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剃了闆寸的薩維指了指路西法,跟着調侃,“你别看這家夥長得秀氣,他可不懂憐香惜玉。”
賽琳抿了抿唇,灰眸一凝,審慎的目光投向她,聲音低了一度,煙嗓更加明顯,“你為什麼想守夜?”
愛瑞娅輕輕眨了一下眼,心思一轉,長睫垂了下去,“我想保護孩子們。”
總不好說她不想打掃衛生。單憑員工守則來看,這是一所育兒院。她應當适時表達對孩子的熱情。
賽琳的唇微微一張,聯想到這個女孩曾經的遭遇,她的眼神動了動。心想,她能從以西結那個變态手裡逃出來,在門外待了半個晚上也沒出問題,除了運氣,也有實力,隻是看着纖細。
“我可以。”清潤的男聲搶白道。
路西法左手執着紙,笑着一擡右手,在空氣中停滞了一兩秒,他掃了一眼黑發金眸的少女,又看向賽琳,“我接受挑戰。”
愛瑞娅悄然瞄了他一眼。興許是旁人一直造勢,惹得她的戰意更旺了。看到他四平八穩的笑,她忽然很想給他點顔色看看。
賽琳松了口。
沉悶的一聲“砰”。
卷起的塵土散去,就見黑發少年捂着胸口躺在地上,神色莫名。身下的地裂得像破碎的冰面,整棟建築物似乎都顫了一顫。
路西法本人被簡單粗暴的一拳轟倒的時候,還沒搞清楚狀況。這一下把他亂跳的心打……
打得更活泛了,通經活血似的。
原因是,他一看到她的眼睛,就不知為何料到了她要出他不備。明明有預期,身子卻慢了兩拍不止。被狠揍了,腦中浮現的卻是“理所當然”之感。
路西法不是現在才覺得不對勁的。
這是多事的一天。他本來在走路,似乎是走着走着,一低頭,再擡頭,記憶就清零了。圍牆裡,所有人都認得他,歡迎他,熱情似火。他腦子空空,隻能邊聽邊演再看情況。
愛瑞娅是新人,卻最讓他熟悉。
她的臉看起來太舒服了,好像本來就長在他眼睛裡,如今終于歸位的那種舒服感。也許失憶放大了他的感受力,強烈得沒法當作不存在。
她雖然也一眼就看見了他,卻一樣不認識他。
那麼就有兩種可能。
她和他在同一天進入教堂,要麼真的是陌生人,要麼……她也失憶了。無論哪種,都導向同種結果。
路西法認為他們是天作之合。
“啊,抱歉,我沒想到你這麼慢。”
一片死寂中,低眸望他的愛瑞娅輕聲啟齒,臉上的笑真誠了一點。
她攥着的拳松了,唇邊的弧度更深,又去看賽琳,甜甜地問:“他倒啦。這樣算不算我赢呀?”
……
畫面還在繼續變化,中年女人把伊洛絲和庫洛洛都安排去守夜,要他們互幫互助。
石壁上,光幕的波動如風過水面。
小貓溶解了一半在黑暗裡,變成懸浮的紋路。
随着這一進展,它的視線往上移,對上了幾乎和它的身子一樣大的眼睛,像不見底的銀色深淵,無所不知,無所不見。眼眶漆黑的鱗片折射了光幕的亮度。
煤球此時正站在偉大的龍神——埃忒爾支起的爪子上。
『别叫了,你真的太吵。』埃忒爾警告它,『你爸怎麼教你的?』
祂盤着的冰涼尾尖裹住了一塊散發出微弱光芒的石頭,似乎和祂産生着某種和諧的共鳴。
『你沒發育好?你也太小了。我記得你一族應當和人類差不多大。』
煤球的豎瞳已經放成了圓形,把金色擠占到隻剩邊緣的一圈,還是很惱怒的樣子。但比剛才好一點。
它繼續說着另一片大陸上屬于它們的語言。
『我才八歲!外面沒有永燿吃,我帶的都吃光了,還是怎麼都找不到你,那邊戰線太緊張了,找不到你我不敢回去……我快要餓死了,才會……』
它越說越生氣了,還開始難過,尾巴毛根根豎了起來,『如果不是她我會死掉的,你知道餓死多笨嗎?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她!你不是這麼跟我說的,世上怎麼會有你這種龍……』
埃忒爾眸光一凜,『閉嘴。』
血脈的壓制讓它渾身發抖,垂下腦袋,軟軟趴了下去。可它實在氣急了,一口咬住祂爪子上堅硬的棱刺。把自己咬得牙疼,眼裡開始淚汪汪。又想起了剛剛的場景。
它控訴祂折磨她,祂卻把正在靠近的人也丢了進去,說什麼“給她找個幫手好了吧”。
不要臉,不要臉。
『……你爸就教你這麼攻擊?』埃忒爾看着爪子上哭唧唧的一團,火氣降下些許。
『我沒有爸爸……嗚……』
埃忒爾心想它可能是懷孕石受孕,于是改口道,『你媽教的?』
『我也…嗚……沒有媽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