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在暈眩,胸口撕扯開的傷中卻湧出了難言的既視感,就好像亮光背後、那個更沉重的夜晚,一道沖他倒了下來,瞬間把他的肺葉擠榨成枯扁的殼,讓他沒辦法呼吸。窒息的麻痹感、近乎死到臨頭的壓迫感,把飛舞的什麼星星月亮,渲染成一條條死纏住他的沉重鎖鍊,迫使他抽離了神智。
他恍恍惚惚地意識到,自己變成了某種戰利品。
路西法抓住了她要更進一步的手,低聲裡帶着微啞的喘,“你想做什麼……”
“…………?”愛瑞娅的右手還撐在他的腹肌上,她被他突如其來的反抗擾得無比困惑。得不到的饑餓把她的思緒勒緊,拘囿成亂七八糟的一團,留下了大片大片亟待填補的空白。
看向他的眸中蓄着的一層淺淺水光,似乎把現實隔斷了。
下個眨眼,淚珠被擠落,被打斷的惱怒緊随其後翻湧而來。她的視野也清晰了起來。
他半睜着眼,仰着眼睛看她,令她看不懂的眼神還停留在她臉上,眼眶不知怎的紅得像着了火,把眼尾也燒紅了。
再往下,刺目的傷口冒出了一顆顆細小的血珠,和蒼白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昏朦的意識,幾乎要以為那是從他眼裡淌出來的東西。
愛瑞娅重重吐出一口氣,煩躁地從他身上倒向了床,重新把被子拉好。
身上一暖,糾纏着路西法的鎖鍊蓦地消失了,他迷惘又遲鈍地反應過來,側身從背後環抱住她,“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有病?”她不耐煩地抓開了他的手,“别碰我。”
“對不起。我真的沒事,隻是小傷,别擔心。”他捉住她的手,又抱了回去,把腦袋埋在她淩亂的發裡,聞着她頭發的氣味,嘴裡絮絮叨叨,“我隻是想知道……你為什麼要親我。”
“……”愛瑞娅閉上了眼睛,咬了咬唇,“我保證不會再親,放手。”
他似乎看準了她不會在此時攻擊,抱得更緊了,“我已經知道了的。”
“你是不是腦子不好?”
他側過臉,鼻尖蹭到了她的耳朵,然後唇也蹭了上去,貼着她已經熱烘烘的皮膚嗫嚅,“我錯了。”仿佛從來就知道她的弱點那樣。
他輕輕咬住了她的耳珠,她立刻顫抖着蜷了起來,臉蛋緊貼着枕頭去躲。
“那邊很亮。”路西法提醒她,“轉過來會好一點。”
她不說話了。
“或者,我睡過去……”
“閉嘴。”愛瑞娅側過臉,單手掐住他的雙頰,“别逼我殺……”
他靠着股不知道什麼勁,讓嘴唇貼上了她潮濕的嘴唇,用舌頭把裝模作樣的抗拒堵了回去,把沒有完全冷卻的氣息重新燒滾,溢濺出新的、看不見的火星。一條胳膊緩慢地穿過她頸下,另一隻手摟過她的肩,要她和他面對面。
在吻的間隙裡,路西法輕聲回答:“可以……我幫你殺……不要生我的氣了……”
愛瑞娅又煩又困。一時的沖動早就被他掐斷,可她現在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意識好像鏽掉了,愈發難以反應過來。
他皮膚上模模糊糊的氣味,不知為何讓她安心,幹燥的撫觸、濕潤的吐息,帶着極微小的電流鑽入了她的毛孔,令她輕飄飄而昏昏欲睡,直到他牽扯她的手指真的碰到布料的邊緣,她順理成章地被燙到才回了一點神,半阖着眸去瞧他。
激烈的吻很喧嚣,他的睫毛在晃,亂發掃在她臉上,其實,看不見什麼。
可她發熱的頭腦在即将入夢的朦胧裡,忽然發現了某種違和感,從不知哪個旮旯鑽出了小角,在她心上紮了個小洞。
就好像……不該是他。
身體在說截然相反的話。
她無意參與它們的拉扯,再次閉上眼,微微側頭,把吻終止在收回的舌尖。
他的吻卻沒有停下,緩慢地順着她的脖頸朝下,吻着她的汗珠,中途碰到了他自己的血,便一道不分你我地抿走。
濡濕的唇印在她身上,水痕因他的遠離暴露在夜露中,迅速涼了下來。
愛瑞娅的手探下去,抓住了他的頭發,“夠了……”
足以看清他的距離,她卻沒睜眼,隻是松了手。
“睡吧。”
路西法擡起臉,看見了她顫抖的、發怒般緊閉的眼皮,和點綴在她睫下的、閃爍不定的亮光。
久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