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何喜剛從旅行社出來,就接到了媽媽李萍的電話。
何喜覺得挺新鮮,畢竟兩人上一次通話還是在除夕夜。
那次是何喜打的電話,打了一個提示在通話中,隔了半個小時再打還是通話中。
後來何喜都睡着了,李萍才打回來。
何喜老老實實的祝福媽媽一家人新年快樂,李萍表示感謝,并囑咐她一個人在外要注意安全。
兩個人公事公辦的講了幾句,挂斷電話時,何喜看了眼通話時長,一分五十秒。
何喜實在想不出李萍因為什麼事主動給她打電話,她接聽:“媽媽”
李萍急急開口:“何喜啊?你是不是沒有男朋友?”
何喜往公交站走,平靜的說:“沒有。”
李萍的聲音洋溢着喜悅:“那個,你吳叔叔的生意夥伴來咱們家,看到你的照片,說想和你認識一下,你什麼時候有空啊?”
何喜沉默,她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繼父吳遠輝的生意夥伴,她繼父今年都五十歲了,生意夥伴再年輕能年輕到多少?
她今年二十六,也在奔三的路上了,确實不能算是小姑娘了,可那也不代表她要配老男人吧?
再說了,她在西城工作,回去一趟飛機倒高鐵的,得折騰小半天。
何喜不說話,李萍也不在意,似乎是在翻日曆,她聽見紙張飛起的聲音。
李萍在電話那端嘀咕,“最近的假期……馬上就五一了,要不你五一回來吧?”
何喜無奈,開口打斷:“媽,五一是旅遊小高峰,我忙都忙不過來,哪有空回去?公交車到了,我先上車了,我沒空,也不想見,他要是想認識我就讓他來西城找我吧。”
何喜挂斷電話,長舒了一口氣,公交車并沒有來,她擡頭看路旁的玉蘭花,四月初正值玉蘭盛放之時,一樹白花開得恣意。
海城也有玉蘭花,不過因為地處東北,天氣寒冷,不像西城這樣随處可見。
何喜記得,當年她讀雜書,看見書上說玉蘭的花苞毛茸茸的,花朵直挺挺的朝上開,覺得這花有意思,想一探真容,和石磊找了好久,最後得知隻有海城大學有,他們倆狗狗祟祟的跟着人流躲避門衛進校園,才得以一見。
當年費勁心力才能看見的如今唾手可得。
其實,也就那樣。
公交車停下,何喜收回視線,刷卡上車。
三站之後,她下車,走進小區旁邊的小市場,買了一穗玉米,一斤排骨,讓老闆幫忙切好,拎着走回家。
她今晚要做玉米排骨湯。
排骨焯水,蔥姜炝鍋,排骨煎至兩面金黃,加水炖半小時,加糖提鮮,再把玉米丢進去,十分鐘後,出鍋加香菜。
吃完飯,何喜彈了一個小時的琵琶,又拼了會樂高,然後上床睡覺。
那次通話後,媽媽又打過好幾次,時間掐的精妙,她前腳剛叫遊客們自由活動,後腳電話就響了。
有那麼幾個瞬間,何喜險些産生了李萍很愛很愛她的錯覺。
如果不愛她,怎麼會把她的休息時間記得這麼清楚?
李萍心裡或許是有她的,隻是相較于現在的家庭和生意,那點念想便輕如塵芥了。
後來繼父吳遠輝也給她打了通電話,她和繼父談了半個小時,最終答應和葉堃見面。
五一的時候,何喜回了海城,她不打算多待,所以隻背了一個雙肩包。
吳遠輝和李萍在高鐵站等她。
李萍一見到她,對她的衛衣牛仔褲造型表達了強烈的不滿,忙要拉着她去商場換套像樣的衣服,吳遠輝這時開了口:“時間來不及了,這樣也挺好的。”
李萍攬着吳遠輝,柔聲道:“好好好,都聽你的,這家裡我是徹底沒地位了,連何喜都和你一夥!”
何喜知道李萍這話是說給她聽的,她是在吳遠輝那通電話後同意回來的,這讓李萍很沒有面子。
何喜自己也要承認,她确實聽吳遠輝的話,因為比起自己的親生父親何志剛,吳遠輝要更加稱職。
當年何喜埋頭學習,是吳遠輝建議她要培養興趣愛好,并且送了她一把小葉紫檀琵琶,念大學時,她不務正業,在外面當地陪,也是吳遠輝讓她好好想想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不要丢了西瓜撿芝麻。
她二十六年的人生中,每逢岔路口,總有吳遠輝不經意的援手,她對他始終懷有一絲感激。
坐在車裡,李萍幾次張口想讓她畫個妝,塗個口紅,何喜充耳不聞。
吳遠輝勸道:“何喜喜歡這樣,就随她,清水出芙蓉,她長的像你,沒必要化妝。”又跟何喜說:“就見一面,沒别的意思,我現在跟他有合作,不好拒了他的面子。”
何喜點點頭,她這人有點死腦筋,不答應是不答應,若答應了就不會敷衍了事。
見面地點定在了一個茶館。
何喜下車後駐足環視,周遭景緻全然陌生。她上次回是三年前,隻待了一周,這幾年海城發展迅猛,她辨認了好一陣,直到望見對面那座飽經風霜的海女雕像,方才恍然記起此處方位。
這地方,離海城大學不遠,這時候,玉蘭應該還開着。
何喜走進茶室,葉堃已經到了,何喜一進來,他就行雲流水的給她展示了一套茶藝表演。
何喜打量葉堃,倒是比何喜想的年輕,穿着件商務短袖,果然是吳遠輝的生意夥伴,和他一樣,都是老幹部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