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沉,舞團的人三三兩兩離去。
崔葉子極有眼色地挽起領舞的手臂,臨走時輕輕拍了拍石磊的肩膀,對他做出個“加油”的手勢,隻是低頭握着手機的何喜對此渾然不覺。
方才衆人談笑時,她閑來無事又翻看起網友留言。王奕歡那條【立春快樂】的評論已被頂上首位,點贊數不斷攀升。點開評論區,滿屏都是好奇的疑問:
【為什麼要祝小喜立春快樂?】
【這個ID和小喜的好搭诶!不會是情侶名吧!】
開心的小樂:【明明我這個名和小喜更搭嘛!】
其中一位眼尖的網友寫道:【我敢打賭這位‘小歡’肯定是小喜的男朋友!翻遍她的視頻,每年立春這位‘小歡’都會準時送上祝福。】
這位貼心網友還附上了詳細的時間線截圖。
何喜最初做視頻時是不看評論區的,雖然電視劇方公開緻歉,卻仍有不少粉絲在她評論區惡語相向。後來她發旅行社的宣傳,常有人咨詢聯系方式,這才養成了定期查看評論的習慣,不過前段時間,方遷在旅行社沒少給她找麻煩,她忙的連視頻都沒空拍,更别提看評論了。
順着網友的指路,她果然在曆年視頻下都找到了王奕歡的留言。令她心頭一顫的是,就連他們分手那年,他也未曾間斷過。
“嘿——”
夜色籠罩的操場上,石磊的聲音突然在何喜耳邊炸開,她驚得捂住心口。擡眼望去,隻見石磊歪着頭,嘴角挂着那抹熟悉的痞笑。她這才驚覺偌大的操場早已空無一人,隻剩他們倆的影子被路燈拉得老長。
“葉子?”何喜下意識環顧四周,“她什麼時候走的?”
石磊雙手插兜,鞋尖碾着跑道上的小石子:“你盯着手機發愣那會兒。”他忽然湊近,“看什麼呢這麼入迷?連崔葉子跟你告别都沒注意。”
“沒什麼。”何喜把手機鎖屏,指節微微發白。
石磊從鼻腔裡哼出一聲笑:“得,我還不了解你?”他踢飛一顆石子,“他就那麼好?值得你惦記這麼多年?”
“你胡說什麼!”何喜耳根倏地燒了起來,她站起身,往外走。
“喲!我提誰了?”石磊挑眉,“你這叫不打自招。”他快走兩步攔在她面前,“要我說,你比誰都清楚,你倆根本沒可能。人總得學着翻篇兒!”
何喜繞過他,輕笑了下:“往前看?前面又有什麼好東西?”
石磊大步跟上,肩膀若有似無地蹭過她的衣袖:“你這樣可真是太悲觀了,不走下去怎麼知道前面有什麼?不要因為一隻不算難吃的紅薯就放棄整片地嘛!”
馮姬想起那用料紮實的雪花酥、手套箱裡的星黛露玩偶、進村那天遇到的小姑娘……一語雙關道:“你種地确實挺有一套的,怪不得村裡人都喜歡你。”
石磊聽了這話也不惱,隻說:“诶!何立春,你覺不覺得咱倆現在特像高中那會,晚自習下課,别人要麼着急回寝室要麼去熱水房打熱水,就咱倆,非要到操場遛幾圈。”
何喜糾正他:“不是咱們倆遛彎,是我自己遛彎、你自己遛彎。”
石磊哼了聲:“撇的真清!至于嗎?現在這兒又沒教導主任!”
何喜扯了扯嘴角,這兒是沒教導主任,可保不齊誰就是他媽媽的“眼線”,想到這,何喜往左移了一大步。
石磊察覺到何喜的動作,跟着往左走了一步:“幹什麼?何立春,我今年二十六了,不是十七!”
何喜無奈地看向石磊,說的好像他二十六就能擺脫他媽徐紅一樣。
“诶!”石磊伸手指着她的眼睛,“就這眼神,我第一天在操場跟你打招呼,你就是這麼看我的,哎呀,那時候你可真是,啧,高冷!”
高一深秋的晚自習後,何喜背着書包獨自走向操場,她踩着斑駁的月光慢慢踱步,手胡亂的比比劃劃,複習着山脈走勢。
“學霸也舍得浪費時間溜圈?”
何喜正劃拉到太行山脈,這突然的男聲吓了她一大跳,好在,她天生慢性子,身體的反應總是慢于腦子一步。
何喜先把手放下——她可不想讓人發現她還在争分奪秒的學習,她慢慢轉身,眯起眼睛打量來人,天太黑,操場上的路燈又少的可憐,何喜近視的眼睛隻能看見少年模糊的高個子的輪廓和那白的發亮的牙。
反正她看不見這人是誰,何喜覺得,這位同學也許并不是在跟她講話,于是,她低着頭,又慢慢悠悠地接着走起來。
何喜盯着操場的出口,準備像模像樣再走個半圈就立馬回宿舍,她聽見那位同學的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于是她加快步伐,就到出口時,她的書包被人一拽,“學霸,你也太高冷了點吧?我跟你說話你怎麼不搭理我?”
何喜停下腳步,借着出口處的路燈仔細打量他,小麥色的皮膚,大大的杏眼,笑起來痞痞的,很是招人,何喜知道他們是一個班的,宿舍夜聊時,室友們常常回提起他,不過何喜跟他沒講過話,她不知道他大半夜的為什麼突然要跟她打招呼。
何喜禮貌地笑笑:“啊!是你啊,石磊,剛剛太黑了,我看不清,還以為你在跟别人講話呢。”
石磊看着空蕩蕩的操場,笑了笑:“是啊,剛剛你旁邊站着一個長頭發穿着繡花鞋的人,我在跟她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