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繼續摘黃瓜,有了張叔張嬸幫忙,進度快了不少,沒多久,何喜就找不到符合裝箱規格的黃瓜了。
四點鐘,收黃瓜的大貨車準時開進村。一箱箱黃瓜過完秤,師傅數出九張百元鈔票遞給葉琳琳。
何喜盯着那薄薄的一沓錢,忍不住問:“這黃瓜多少錢一斤?”
“一塊。”葉琳琳把錢揣進兜裡,簡短地回答。
“什麼?”何喜瞪圓了眼睛。她知道産地價格低,可沒想到會這麼低,整整十五大箱的黃瓜就換了九百塊?
她記得前幾天在菜市場買黃瓜,是四塊錢一斤,當時攤主還說滿市場她家最低價,沒想到産地價格竟然這麼低。
張嬸拍了拍她的肩膀:“農民就是這樣。這菜商還算實誠,所以咱們石家村才跟他合作。要是遇上那種專挑毛病壓價的,連這個價都賣不上。你說賣不賣?不賣的話,黃瓜爛在地裡,一分錢都落不着。”她歎了口氣,“你在城裡買菜,價格是不是翻了好幾番?不稀奇,從咱們村上到市場要過好幾遍手呢!價格自然就翻上去了。”
“現在不是都流行直播帶貨嗎?咱們不試試?”何喜不甘心地問。
“哎喲!”張嬸連連擺手,“黃瓜死沉死沉的,郵費比黃瓜還貴!再說了,又不是什麼稀罕品種,全國各地都有,哪賣得動啊!”
何喜看着棚裡綠油油地黃瓜架,心情不由得失落。
這天晚上,何喜坐在四季小院的涼亭裡,手拖着下巴發呆。崔葉子推門進來,看見她這副模樣,打趣道:“這是怎麼了?悶悶不樂的?石磊惹你生氣啦?”
“葉子姐,你說農民怎麼這麼不容易啊?靠天吃飯,旱澇不保收,好不容易種出東西,還賣不上價。”何喜悶悶地說。
崔葉子揉了揉她的頭發:“琳琳呢?怎麼跟她出去一天,把我們何喜弄得這麼多愁善感了?”
何喜懶洋洋趴在桌上道:“去後院摘豆角了。琳琳說豆角再不吃就老了。”
崔葉子在何喜對面坐下:“嗯……要是能省去中間商環節,讓菜農直接對接顧客就好了,這樣菜農能賣上價,顧客又能吃到新鮮便宜的果蔬,實屬雙赢!可是啊……”她搖搖頭,“這一點太難實現了。你去網上看看,有些農戶也開了網店,可是冷鍊運輸成本高,加上郵費,賣得比當地菜場還貴,銷量都不是很好,我問你,要是你,你會買嗎?”
何喜搖搖頭,老實地回答:“不會,我看見了隻會覺得商家把我當傻子!”她突然眼睛一亮,坐直身體:“所以還是要在當地打開銷路。比如說……”她狡黠地轉了轉眼珠,“市裡面學校的食堂?”順着這個思路,她伸出手指,“還有企事業單位食堂、食品加工廠……”
崔葉子頗為鼓勵地點點頭:“想法不錯,不過整個海城市有那麼多田地,學校、單位食堂就那麼點,這種渠道普通農戶很難争取到的。”
“啊!好難啊!”何喜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幾縷發絲被她揉得翹了起來。
崔葉子忍俊不禁:“你啊,真是操心的命。看看琳琳,人家正經棚主都不愁,你倒先愁上了,你放寬心,這幾年石家村搞土地輪種,農作物産量還是蠻高呢,雖說賺不到大錢,不過保本是沒問題的。”她輕輕推了推何喜的肩膀,“别想這些了,想想晚上吃什麼?你明天就要走了吧?咱們得好好給你踐行。”
何喜一愣。時間過得真快,明天就是爺爺去世的第六天了。想到這兒,她更加低落,搖搖頭說:“我沒胃口,你們吃吧。”
回到房間,何喜木然地拿出背包開始收拾。她本就不是個愛整潔的人,剛來時就把行李攤得到處都是。現在兩個房間都散落着她的物品——其實她帶的東西不多,但架不住石家村村民的熱情。看着張嬸送的黃澄澄的梨子、小學孩子們塞給她的糖果零食、舞團領舞送的印着‘石家村舞團’的紅色短袖、食堂李奶奶随手給的繡着荷花的手絹、崔葉子送的遮陽草帽、葉琳琳給的驅蚊香囊……何喜突然沒了收拾的力氣,整個人重重地倒在床上。
石家村确實很好,民風淳樸、風景優美。隻是何喜心裡仍有些遺憾——張嬸介紹的那些景點她還沒來得及去看。她本就不愛回海城,以後恐怕更沒機會再來石家村了。
正傷感時,門口突然傳來調侃的聲音:“哎呦!人緣不錯嘛,才來幾天就收了這麼多禮物。”
何喜慌忙擦了擦發紅的眼角,坐起身沒好氣地說:“你來幹什麼!”
石磊倚在門框上,雙手抱胸:“你以為我想來?葉子姐打電話說你不對勁,我這個民宿老闆總得來看看吧?萬一你在這兒出點什麼事,多麻煩。”
他走近幾步,突然俯身盯着她的臉,“怎麼眼圈還紅了?不至于吧,何立春,還氣昨天的事呢?昨天是你打了我一巴掌,我還沒哭呢,你倒是偷偷抹上眼淚了,你下手可真狠,你瞅瞅,現在還能看見巴掌印呢!剛才葉子姐又不分青紅皂白的對我好一頓罵,這一天天的,我也真怨啊!”
“你胡說什麼!”何喜聲音有些哽咽,“我是舍不得石家村,跟你有什麼關系?”
石磊厚着臉皮在她旁邊坐下:“怎麼沒關系?我不也是石家村的一份子?”
何喜瞪大眼睛正要反駁,石磊搶先擺擺手:“行了行了,姑娘家臉皮薄,知道你不好意思,我懂我懂!”
“你!你懂什麼啊就懂!”何喜抄起枕頭就往他身上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