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凜有意瞧了鶴翊一眼，後者面對此番挑釁卻比他預想的要冷靜得多，至少從臉色上來看，鶴翊并沒有被他的話激怒。

鶴也眉頭緊蹙，葉弘的身後跟着葉朗，喬安洵卻沒有跟同喬凜過來，想來也是怕喬安洵幫他們講話，被關在家裡了。

這般情景，于鶴也而言，熟悉得如同刻在骨子裡的舊夢。

他望着眼前的一切，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苦笑，那笑裡藏着無盡過往與難以言說的怅惘。

喬凜見狀，心想鶴也果然還是年輕，接着“刺激”道：“非我族人，其心必異，倘若今日妖化的是我，不論緣由，殺了我就是天命使然。一個人的命換天下的命，孰輕孰重，鶴也，你不會不知曉。”

“自然知曉。”鶴也看向喬凜，頓了一下，“喬家主既然如此在意蒼生，不如就用這條命表明心意，我倒是想看看，喬家主為了這天下百姓，能否豁得出這條英傑之命。”

此言一出，喬凜頓感毛骨悚然，鶴翊看着自己的兒子，目光滿是複雜，不知何時從何時起，那熟悉的面容已變得如此陌生。

鶴也，居然說得出這般違逆之話。

喬知淵狠狠剜了喬凜一眼，身上的殺意向外傾瀉，鶴也方才那番話雖不是對他，可身為長輩，他也依舊感受到了深深的忤逆。

從喬與疏去世到現在，他對兩人的忍耐已經達到極限，必要的時候，這兩個人，他都要殺。

轉動的車輪聲驟然出現，葉朗推着輪椅，始終沒有擡頭看鶴也和雲銜一眼。

葉弘輕輕撚着手中的佛珠，蒼老的面容上，一雙眼睛清明得沒有半分雜質。

他似乎早就想好了一套說辭，可還是定睛看了兩人許久，直到手上撚佛珠的動作停止，才緩緩開了口。

“十多年了，一轉眼你們就長這麼大了，小的時候就能看出，你們二人關系匪淺，将來定是要一同有所作為的……”葉弘柔和的目光在眨眼後附上一層冷色，“可惜，過多的情感就是亂花漸欲迷人眼，有些東西不可多得，更不可兼得，哪怕你有一萬種可嘗試的辦法，也終究治标不治本，不如早些放手，免得濫傷無辜。”

不知為什麼，雲銜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排斥感，這種感覺一時無法消散，反而越積越多，甚至變成了殺意。

“說來說去，你們不過是想勸我放棄雲銜，我最後再說一次，絕無可能。我的淨化之術需要七洛禦靈府中的陣法相佐，現在即刻準備下山，若想攔我，盡可一試。”

黑扇橫展，天上地下霎時抖動一變，墨染蒼穹，流雲缥缈，五隻靈鶴盤旋高空，宛如一輪漆黑的圓月，此刻，整座蒼月山都化作一幅宏大的畫卷，無數墨點懸浮于空，又凝成黑針，懸停在喬知淵等人的頭頂，殺意凜然，令人膽寒。

流動的墨汁看似普通，可嘈雜的人群中卻突現一聲驚嚎，守護在喬璟身邊的一個除妖師跪倒在地，驚魂未定。

他的斷指就靜靜躺在他的面前，那片沾染了血迹的墨汁顔色愈發濃郁，血色也逐漸被墨色取代，随着風又飄向别處。

葉弘眉頭深鎖，其他人紛紛暗中驚奇，鶴也對靈絕的駕馭，竟已達到如此超逸絕塵的地步，就連雲銜也是震撼不已，他的确猜測過靈絕中不止兩隻靈鶴，可也沒想到有五隻之多。

這五年來，他自覺沒有一天偷懶，可鶴也又究竟成長到了何種地步？

太可怕了，也太心疼了。

鶴也回頭看了一眼隐龍和阿肆，拉着雲銜朝前走去。

他豈會不知，葉弘等人不會輕易放他們離去，但他對靈絕的掌握還不止于此，他們不願暴力破局，鶴也同樣不想動手傷人。

隻是他心中實在不安，蒼月山，他待不得，雲銜更待不得。

可就在此時，一聲不諧之音叫停了鶴也的步伐。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