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給我瞄準好了，不能讓異獸進入安全防線内！”
張照正在大聲指揮。
城牆圍欄上，守衛軍正用巨箭瞄準塞外密密麻麻的獸潮。
這是玄玉第一次真正見到塞外獸潮。
她站着不動，看起來十分鎮靜，但其實頭皮麻了半邊。
她曾經見過周溯從外面帶回來的異獸屍體。
很大，很奇怪，很恐怖。
但也隻是一個。
但是現在，是真正的獸潮，密密麻麻的根本數不清有多少。
守衛軍的箭射進獸潮中，頓時引發爆炸，但是又轉瞬即逝。
像投入大海的石頭，發出一點小的可憐的漣漪後就重歸于靜。
她從沒想過，她一直向往的榮耀城牆，是這樣的光景。
巨箭需要兩個人配合操作，旁邊有守衛軍喊了她一聲，讓她過去。
“來！我教你！搭好箭宇後按這個按鈕！”
守衛軍瞎了一隻眼，略顯恐怖，大手粗糙，滿是繭子，指指按鈕，教玄玉。
玄玉額上有細密汗珠，擡眼看了下面前的守衛軍，手哆嗦着：“好……”
觸及玄玉含淚的眼睛，守衛側頭擋住自己的臉，看向塞外獸潮。
“來吧，瞄準。”
玄玉立馬擦了下擋視線的淚，然後學着剛剛守衛教她的，上手操作。
巨箭的上面綁着炸藥晶石，在瞄準蓄力後破空而出。
投入屍潮後發生爆炸，炸飛了幾個異獸，但是作用不大。
屍潮還在不斷的往城牆湧來。
“周叔呢……”玄玉下意識的想找周溯。
“死了。”守衛軍回她，輕描淡寫的不帶任何感情。
玄玉感覺腦袋轟了一下，臉色慘白，不可置信：“什麼……？”
幾小時前他們還一起說說笑笑啊……
守衛下颚線繃緊了，又放上一支巨箭，額角的汗和眼角的淚一同落下：“周隊帶着人出塞絞殺了，現在人也沒看見，獸潮卻來了，不是死了是什麼。”
玄玉頓時感覺全身都被抽空了力氣，有一瞬的無措。
她有點麻木的瞄準，發射。
她好像開始明白為什麼周溯不想讓她早早的上城牆了。
這裡的景象确實沒有塞内好看。
不喜歡……
玄玉又擦了下眼淚。
淩逸手裡的紅箭迸發出濃烈的精神力，箭宇随着主人不斷的後拉而蓄力更大。
他半眯了一隻眼睛，瞄準最前方的異獸，預判動向，然後松手。
紅箭劃破虛空，留下一道虛淺殘影，直奔獸潮而去。
瞬間在獸潮前方豎起一道高大的紅色屏障，屏障慢慢下傾，瞬間把最前面的異獸絞殺，紫色的腦袋黯淡下來。
一道巨大的爆炸在獸潮前方炸開，比前面的爆炸都大，似乎還自帶鋒利刺片，周圍沒被炸到的異獸也都紫光黯淡了。
“喲，還挺準。”于澤繼續上彈藥，開口誇了句姜臨。
姜臨嘿嘿一笑，有點不好意思，然後又繼續認真瞄準。
淩逸額角冒汗了，嘴唇幾乎要和臉色一樣白。
精神力消耗太大了。
但獸潮還是沒有被擋住腳步，依舊在往前。
張照看了眼戰局，心中有了新戰略，然後轉身問身後的通訊員：“我們需要出去，破光者開路了嗎？”
通訊員點頭：“在下面。”
“……”
“好……”
張照有點無力的捏了下眉心。
……
城牆内，趙庭站在隊伍最前面，舉着手裡的刀，看着面前十幾個蠢蠢欲動的坑洞。
他身側一字排開，他身後緊密跟着，都是破光者。
他們最大的也不過二十五歲，每個人的赤瞳裡似乎都裹着火，緊緊的盯着前方，喉結滾動，手臂微顫。
勇敢不是不害怕。
周庭開了個頭，高聲：“我們是光明的守衛者！”
其他人接上：“我們是太平的捍衛者！”
坑洞的顫動更劇烈了，有東西要破土而出了。
“把你妹妹照片收好，别沾了血，她怕鬼。”
“敢他媽的鑽我家地闆，腦漿都給你打爆！”
“老子今天終于能硬氣一回了！”
“死之前看見兔子了，他們肯定過的很好，老子死的值！”
“……”
守衛軍們絮絮叨叨的做最後閑聊。
趙庭打斷越聊越偏的話題：“诶诶诶，我們還沒說完。”
“哈哈哈哈！”
“吼——！！！”有異獸破土而出了。
衆人高呼，舉刀沖刺。
“但使龍城飛将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兔子教的。
遠方傳來悲鳴鐘的聲音。
他們好像聽見了親人的呼喚。
……
“一直在上面肯定不行的，我們要從地面上應戰。”時放走到張照身後，提議道。
他已經觀察到了，張照是這裡的指揮員。
張照也是這個意思，但是現在城牆下面成了異獸窩，必須得先開路，才能出去。
張照看他，回道：“我知道，需要時間，破光者在開路。”
“指揮！它們離安全防線越來越近了！”
“我們攔不住了！它們會進來的！”
張照的眉頭一直沒松過，聽着守衛們的彙報，他頓時覺得後背的濕意更甚。
不能再等了，得立刻下去。
他轉身，開口命令：“破光者下去，出城應戰，其他人留在城牆上方火力援助！黃德帶隊！”
玄玉旁邊那個面容可怖的守衛立馬應聲：“收到！”
他往通道口走，大手一揮：“都跟上！”
城牆上所有帶着麻繩項鍊的守衛都撒了手下的活，跟上他。
封鎖的通道被一腳踹開，黃德率先跳下去，然後立馬舉刀戒備。
“……”
城牆内很安靜，很死寂，遍地是屍體。
坑洞都被蓋上了，用的是沙化的破光者屍體，甚至還能看到他們的臉在上面。
“向前……”趙庭用最後一絲力氣開口說話，淺沙從他嘴裡吐出。
“向前……”
其他沙化的破光者也陸陸續續的開口說話。
他們黯淡的赤瞳裡，流沙在漸漸取代生機。
姜臨跳下來，看到這番景象頓時渾身一顫，轉身抱住了淩逸。
“我靠……”好恐怖。
地上都是異獸的屍體，還時不時的出現幾張似乎從地下長出來的人臉，已經完全認不出誰是誰了，隻能勉強認出是張人臉。
然後這些人臉還在說話！
淩逸虛扶着姜臨的腰，抱着他，眼神卻看向這些人臉。
沙人的身體可以化作最堅硬的沙石。
但前提是捏碎後頸的晶核。
是真正的以血肉鑄就最堅硬的長城。
“害怕你就上去等我們。”他伸手輕拍姜臨的腦袋。
黃德和其他破光者并沒有在人臉沙前過多停留。
他們需要向前。
向前……
大家出了城牆内部的居住區，來到了前線區，上面還停放着不少車輛。
“上車！”
“是！”
淩逸四人也上了車，雖然張照極力反對他們出去，但他隻能口頭勸說，倒是沒有能力真的制止。
玄玉本來也是想走的，但被張照一句話鎮住了：“你們都走了，都死了，城牆不要了嗎？邊塞不要了嗎！”
淩逸看到了玄玉臉上的悲怆和眼淚。
初遇時那個張揚桀骜的少女似乎被挫折了。
車隊浩蕩奔赴塞外。
姜臨見大家都不說話，便想着開口調和氛圍：“好緊張啊，我們這算出生入死了嗎？”
淩逸毫不留情：“小心點，别死了。”
于澤把手裡的機甲小人塞到了姜臨手裡，解釋道：“拿着，關鍵時刻能保命。”
他又擡頭掃了眼幾人的手腕，詢問：“安全手環都戴好了嗎？”
他很相信神燈軍校發的安全手環，作為帝國科技前端的領頭人，軍校的科技産品自然是很先進的，至少能保命是最基本的。
三人都舉起手腕，上面都戴着銀色的安全手環。
前面的車隊已經開始“突突突”的射擊了。
淩逸換上了機甲，紅色機甲包裹全身，發着亮光的機甲雙眼渲染出光芒。
他雙指并攏劃過眉骨，金屬發出摩擦聲，朝幾人甩手勢，然後輕聲吐息：“學校見。”
說完後，他就從早就打開的車門一仰而出。
在空中翻了一圈，他穩穩落地，單膝點地，雙手握着紅刃，擡頭看向前方跟在車子後面的小土包。
紅刃插入黑泥，手腕翻轉，黑色的土地立馬就從紅刃處開始出現裂隙，直直朝土包襲去。
和城牆内部一樣的尖嘴異獸破土而出。
車尾被撞飛，車子颠簸了下，繼續向前。
尖嘴異獸仰頭嘶吼一聲，然後朝淩逸奔來。
密密麻麻的足上帶着鋒利倒刺，尖嘴裡伸出一隻長觸手，黑色帶刺。
淩逸側頭躲閃，舉手斬斷，随後一把抓住往回縮的觸手，借力起跳，離開原地。
他剛離開幾米，剛剛的所在之地就猛的竄出一隻尖嘴異獸。
還沒來得及找到下一個落腳點，淩逸就感到手掌一痛，低頭看去，抓着黑色觸角的手被尖刺刺穿了。
紅色的血液立馬就溢了出來。
機甲内有人說話，聲音吊兒郎當的：“受傷了，寶貝，需要我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