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冉看着這三本巨著,感歎道:“音華,憑你讀過的這些書,做個初中曆史老師估計是行了。”
“過獎了。”他把那盒點心推給她,“給你吃。”
果冉嘿嘿笑着,“多謝老闆。”
從此,拍戲之餘除了陪白鳳林談談天,吃吃飯,姚音華便是在房間裡看書。
陰晴圓缺都休說,且喜人間好時節。
好時節,願得年年,常見中秋月。
這日劇組下午5點便收了工,讓大家過中秋。
姚音華在昨天看通告時才意識到,又是一年中秋節。
直到和成逸在一起,中秋節對他才有了意義。尤其是他們在一起過得第一個中秋節。
那時他們還隻是朋友,兩人在一家西餐廳吃飯,喝了酒。
“為什麼改名字?”成逸毫無征兆地問起。
他放下手裡的酒杯,“畢師父說,熬過了倒倉,再次登台便是新生了。師父給我列了三個字,‘豔’、‘芳’、‘琨’,讓我選。”
“你選了‘琨’。”
“嗯。”
他沒說他為何選了“琨”,成逸也不再追問。
那一年,成逸二十歲,他二十二歲。
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中秋節,姚音華并不孤單。
華家大宅裡,也在過中秋。
華成岚很多年不在家裡過中秋了,端午、中秋、春節三個傳統節日,能排工作的時候,他早早排好,能出國就出國,不能出國也要出差。除非,爺爺點名找他。比如這次。
吃飯時,隻要沒人點名問華成岚問題,他不說話,隻聽他們三個聊天。
“成岚26了吧?”華元昌看向華成岚。
“嗯,26。”華成岚能猜到爺爺接下來要說什麼。
“公司裡那個姑娘還談着呢?”
華成岚放下了筷子,“我們分手了。她很好,是我的問題。”
華元昌扶着湯碗裡的勺停頓了一下,又拿起勺喝了口湯,語氣帶着笑意,“年輕人分分合合不奇怪。分了就分了,你能有什麼問題。”
爺爺的第一桶金是嶽丈的遺産。對爺爺來說,愛情沒意義,有價值的婚姻才有意義。
他看着手邊的雞肉海參湯,全沒了胃口。姚音華應該會喜歡這道湯。
“自由戀愛,談過了,知道是什麼意思就行了。”華元昌完全不顧華立為夫婦。
華立為放下筷子,“爸,你說這些幹什麼。”柳月安心吃飯,似聽不到這些。
餐桌上安靜了一會兒,華元昌繼續說:“明天中午,我約了老韓吃飯。小月和成岚陪我去。”
華元昌說話總是留一點,讓華成岚反對不出什麼。
“範斯易不想一直待在中國,想去紐約,想拿我們做投名狀。他做足了準備,我們該準備的,也要準備。”華元昌看着華成岚,“成立獨資公司這個決定,足夠立為在商界橫着走。自古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守住了獨資公司,以後橫着走的就是你。”
華元昌晚餐吃得不多,吃完了,說完了,帶着他的邊牧走了。
華成岚心裡堵得難受,他到今天才算真正理解了爸爸當初的壓力和魄力。
外婆是下鄉知青,她的愛人返城之後,她發現自己懷孕了。她的愛人一去不複返,她的肚子越來越大。
外婆生下媽媽以後,回到了上海。外婆沒再結婚,做早餐賣早餐養活女兒。
爸爸便與這樣一個出身的女孩,結了婚,生下了他。
他難以想象,爸爸當年是怎樣承受爺爺的雷霆之怒的。
爺爺幾乎把爸爸逐出家門。
在華成岚的模糊記憶中,爸爸似乎從未對此遺憾過。爸爸在一個小公司上班,靠他的薪水,養活一家人。他們和外婆一起,生活得很快樂。
所以,爸爸去世後,爺爺也并不想要他。他是爸爸背叛爺爺的證據。
無奈,爺爺與奶奶結合時埋下的雷,爆發在了小叔身上。爺爺不得不把他認回來。
他小時候總覺得,媽媽是不想要他了才會追随爸爸而去。
如今,當他也面臨同樣的壓力時,他理解了爸爸,也明白了媽媽。
有一個人,抛棄了他的一切,隻為和你在一起。如今,這個人不在這個世界了,你該怎麼活?
媽媽該怎麼活?
華成岚一個翻滾,蹬住池邊,遊魚般滑出去。四五米之後才冒頭。
靠岸,他扶着扶梯,上岸休息。
摘了泳鏡泳帽,喝了口水,他撥了一個電話。
沒接。他繼續撥。
三個嘟聲後,他不僅聽到了姚音華的聲音。
華成岚拿毛巾擦了把臉,“去酒吧了?”
“不是酒吧,一個莊園草坪上的燒烤,有樂隊。”音樂聲減緩,姚音華應是走遠了些,“洪川來探班。”
華成岚剛才心裡的堵,此刻沒了,一把火燃了。好像嗓子被煙熏了般,說不出話。
姚音華微微擡高了聲音,“你吃月餅了嗎?”
“沒有。”客廳裡擺了,華成岚不想吃。
“你愛吃五仁月餅嗎?”
“不愛吃。”
姚音華咯咯咯笑了,“洪川說,除了我,他沒見過愛吃五仁月餅的。”
姚音華很少笑。見面時少,電話中更少。“喝酒了?”
“啤酒。”姚音華的聲音帶着笑意,“中秋快樂。”
華成岚到窗邊,看着天上的圓盤,“中秋快樂。”
兩人挂了電話,華成岚看着空蕩蕩的遊泳池,形單影隻。
柳月拿了一套衣服給阿姨,讓她燙一下,準備明天穿。
阿姨剛走,華立為進來卧室,“爸說話難聽,你别介意。”
“成岚沒走吧?”柳月找出一個包,與衣服搭配。
“沒走。遊泳呢。”
“我不生氣。爸說得沒錯,但你我也沒錯,成岚也沒錯。”柳月把包放到五鬥櫃上,轉身看着華立為,笑着說:“是誰的錯呢?”
華立為與柳月便是華元昌口中的——自由戀愛,促成了華元昌眼中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
沒人覺得自己有錯。
如此,才有那麼多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