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接。
又打一遍,沒人接。
他沒再打。車子往市裡開去,他對讓司機去姚音華的住宅。
華成岚到達姚音華小區時,已經快5點了。
物業保安不讓進,華成岚的司機溝通半天。物業打姚音華電話,還是沒人接。
華成岚皺着眉頭,看着裡面那棟樓,他今天非要見到姚音華。
“撞進去。”于是,華家司機開着華成岚的豪車,撞破道閘,闖進了小區,直接開到姚音華家樓下。
單元門沒鎖,華成岚到了樓上。一遍遍按門鈴,無人應答,無人開門。
他打田牧飛電話,“姚音華門鎖密碼告訴我。”
華成岚開了門,撲面而來的味道,讓他心神俱震——血味。
開了燈,他快步轉入客廳——姚音華仰靠在沙發上,左臂垂在沙發一側,一滴血落下來,與地面上那一灘,融在一起。
華成岚箭步沖過來,擡起姚音華的頭,“姚音華!姚音華!”越喊越大聲。
華成岚跑到衛生間,拿回一條白毛巾。毛巾交叉緊緊纏住姚音華左手腕的傷口,又用自己的領帶纏了一個死結。華成岚的手在抖。
聞着血腥味,他的眼前不斷閃回一個場景——一群人圍着,外婆牽着他的手站在外圍。有個與媽媽關系不錯的阿姨,見到了他。阿姨紅着眼跑過來,把他按在她懷裡。他什麼都看不到了。
“姚音華!姚音華!我回來了!你醒醒!你醒醒!”華成岚脫下大衣把姚音華裹起來,遮住他的臉,大跨步走出去。
下電梯,進到車裡,華成岚對司機說:“去蘇園醫院!一路不要停!他在流血!”
華成岚打電話給華立為,“小叔,你幫我聯系李總,我現在在去他的醫院。你和他說,做緊急搶救,要輸血,要保密。”
華成岚看着懷裡昏迷的姚音華,“不是我。是姚音華。”
他抱緊懷裡的人,原來他這麼瘦,這麼輕,輕得似要飄走。他貼着姚音華的額頭,心被人搗碎了。
姚音華就是這樣一個狠人。從來平平靜靜,從從容容,一旦他開始反擊的時候,定是重錘。
這一錘,砸得華成岚,神魂俱裂。
年三十清晨五點的北京城,一輛豪車一路闖紅燈,直達蘇園醫院。
搶救室的門關閉,紅燈開啟。華成岚被攔在門外。
司機遞來濕紙巾,華成岚坐到走廊椅子上,擦着手上的血。
除此,他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不能做。
姚音華進入搶救室1小時後,華立為、郭曼如、徐道都到了。
他們都同華成岚說話,他一句也聽不到。
突然,急救室開門,一個護士跑出來,“B型血不夠了,誰是B型血?”
華成岚搶上前,“我是AB型,輸我的。”
護士帶華成岚去輸血,華立為對郭曼如說:“你聯系他爸媽,就說急病,讓他們馬上來。然後,把他家裡處理一下。”
華立為又對徐道說:“你和我家的司機一起,把物業處理好了。姚音華的廣告正常發。如果有人報道了,你和曼如配合一下。”
兩人匆匆離開。
華成岚輸完血,本可以在病房休息,他堅持要到急救室門口守着。
華立為陪着他。
華成岚的聲音有些抖,“爸爸葬禮的第二天,外婆要去超市,媽媽讓我和外婆一起去,她說她想要藍莓味的酸奶。”
醫院椅子靠背矮,華成岚的頭靠在牆上,閉着眼,卻關不住眼淚,“我和外婆回來的時候,看到樓下圍了一圈人。我們走近了,一個阿姨看見我。她跑過來,把我按在懷裡,我聞到了血的味道。和今天的一樣。”
華立為輕拍了拍華成岚的腿。
華成岚的聲音飄起來,“我就不值得他們活着嗎。”
華立為抱住了華成岚,用力拍了拍他的背,“在那種時候,人都是不正常的。任何的邏輯都沒用,自己把自己逼入了死胡同。不是你的錯。我犯病的時候,柳月也是拼命看着我。我控住不住自己。他們也是。”
華成岚忍了二十多年的淚,似要在今天流盡了。
華立為心疼他,不住地安慰他。
在生死面前,任何的安慰都是徒勞。
搶救了兩個小時,急救室紅燈轉綠。
急救醫生說:“病人失血過多,我們能做得都做了,醒來得靠他自己。”
時隔八個月,姚音華又進了ICU。
華成岚站在外面,透過玻璃窗看裡面的人。姚音華被儀器圍起來了,他隻能在兩個儀器中間看到他的臉——慘白如紙。
姚音華很少有激烈的情緒,但他的決定很少有人能改變。就像,他上次剛複工時,一下子推掉了三個綜藝。他選定的路,别人輕易拉不回來。
中午,姚彬夫婦趕到醫院。
華立為對他們說了姚音華的情況,文迪見了華成岚身上的血,當即暈過去了。
午後,柳月到了醫院。她給華成岚帶了衣服和洗漱用品。
華立為拉着華成岚,換下了那身帶血的衣服。
華成岚洗了把臉,讓小叔和小嬸一起走了。
窗外突然響起一陣短促的鞭炮聲,讓華成岚回了神。他坐在ICU透明窗的對面,想起了那日姚音華一個人跑回北京,在機場被粉絲圍堵,而後執着地給金梁打電話。
一個小時,姚音華隻做了一件事——給金梁打電話。
他摸出手機,一開口,聲音嘶啞,“你和他說什麼了?”
半夜,金梁跑了上來。
華成岚看看金梁,又轉回去看玻璃窗。
姚音華第一次見金梁,是在長沙,《演唱者》演播廳後台。他現在還記得,當郭曼如介紹金梁是美華大學曆史系博士,姚音華那亮閃閃的眼睛。
他一直是有備而來。
兩人一起坐在這裡,靠着牆。聽到了樓下傳來的,春晚中為新年零點倒計時的聲音。
新的一年,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