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章

有多小呢，小到所有人都不敢抱他。

孩子閉着眼睛，其實他一直在哭，隻是聲音實在微弱，在這個車來車往的路邊，誰也沒注意。

裝孩子的竹籃，縫隙裡有陳年的灰塵，提手上有跳出來的細竹條。蒙一塊破舊黑布，酒店裡出入的人，大多以為這是垃圾。

姚音華伸手拍了拍他，孩子便止住了哭聲。

于是，這個被路人當作垃圾的小家夥躺在了姚音華的大床上，是個男孩。除了孩子，籃子裡還有一張紙。像是集市上發得廣告紙，撕下一個空白角，寫了一行不算規整的字——實在養活不起，求好心人收留。

這四個人，都未婚，隻有姚音華會抱孩子。其他三人無從下手。

果冉到酒店前台，找來奶瓶、奶粉和紙尿褲。拿回來後，也隻有姚音華會沖奶。

“小孩子吃了奶，就不哭了。”他把孩子抱在懷裡，孩子吮上奶嘴，小嘴使勁吮着。有了溫暖的懷抱，有了奶，孩子不哭了。

“這是多大的孩子？”果冉第一次見這麼丁點的孩子。

姚音華颠了颠懷裡的孩子，感受他的體重，“像滿月的孩子，但比一般滿月的孩子小。可能是早産的。”

郭曼如在和警察局通電話，撿個孩子比撿人民币複雜多了。

警察來了酒店，看到了孩子，查了酒店監控和附近街上的攝像頭。從各個角度拼拼湊湊，看到一個一身黑衣服、戴着口罩和頭盔的男人，騎着一輛破電動車，把孩子放在這裡，然後拐進一個沒有攝像頭的胡同裡。

從監控的時間看，這個人放下籃子，不到5分鐘，姚音華他們便過來了。

警察給孩子做了登記，姚音華問警察怎麼處理。

警察說，他們會在全市上報公告60天，如果60天後還是沒有親生父母來認領，便留在福利院，等待領養人。

姚音華問：“這60天裡，孩子在哪裡？”

“福利院。”

姚音華看看時間，已經晚上11點多了。

“要不今晚孩子留我這兒？等明天你們和福利院聯系好了，再帶走？”

郭曼如驚異地看着姚音華，萬萬沒想到他會說這句話。

警察同意了，說明天下午2點，來接孩子。

郭曼如送走了警察，回來的時候，見這三人都圍在床邊看孩子，小孩睡着了。

她的怒火在看到酣睡的孩子時，突然發不出來了。

姚音華笑着看她，“從小離娘，到大話長。這種孩子都好帶。他知道，如果他不好帶，就沒人要他了。”

他笑着說得一句話，聽得其他三人濕了眼眶。

郭曼如眨了眨眼，說着狠話，“過幾天就可能有人爆出來，姚音華有個私生子。”

“我還希望爆出來呢，那樣，他便是我的了。”姚音華摸孩子的小手，“我和他有緣。”

郭曼如走之前，還問姚音華，“你能照顧嗎？他這麼小。”

“沒事，我會。他肯定很好帶。”姚音華的笑容很自信，也很溫暖。他在榮世芳家六年，幫師娘帶大了兩個孩子。

所有人都走了，姚音華關了房間的冷氣，熱水泡了一條毛巾，解開小孩的衣服，給他擦臉擦身上。

擦臉的時候孩子醒了，睜開眼，哼哼唧唧的，似不樂意。姚音華不理他，繼續擦。擦完臉，擦脖子。他去衛生間再沖熱水，回來的時候，這小家夥睡着了。

他繼續擦。

那個竹籃子、那塊黑布、孩子的舊衣服都能看出，孩子父母家境不好。這件舊衣服明顯大，上面還有洗不掉的黃漬。

姚音華洗完孩子，洗自己。等他躺下來，華成岚的視頻通話來了。

他故意把鏡頭對着孩子，把華成岚吓一跳，“你在哪兒呢？誰的孩子？”

姚音華笑着說：“在我房間，我的孩子。”

華成岚被噎一下，“好好說話。”

“我撿得孩子，曼如我們四個一起走過去，隻有我聽到了他的哭聲。”

“報警了嗎？”

“報了。警察明天下午來接孩子，送福利院。”

“怎麼留你房間了？曼如……”說一半，華成岚卡住了，“曼如也不會照顧孩子。”

“我會。”姚音華笑着，“這種被丢棄的孩子，特别懂事，很好帶。我剛才給他擦身，他就哼唧兩聲，然後就接着睡。我怎麼擺弄都行，可好玩了。”

華成岚掐了掐眉心，“這事非同小可。你還玩上了。”

“警察說，登報60天，如果60天後他父母還不來認領，就送福利院，等人領養。”

“查監控了？”

“查了。是被人放在酒店門口的。”

“這種主動遺棄的，大概率是不會來認領了。”

“我想也是。”姚音華又把鏡頭對着孩子，“田牧飛說，監控裡看，孩子被放下5分鐘，我們幾個就過來了。我與他有緣。”

“男孩女孩？”

“男孩。看起來像滿月了，但很小很小，像早産兒。”

華成岚歎口氣，“早産，被遺棄，這孩子命苦。”鏡頭中，姚音華在吻那孩子的小拳頭。“都說小孩子晚上會哭會鬧，他會不會鬧得你睡不好？”

“他肯定不會，一定很乖。”

兩人挂了電話，華成岚又給田牧飛打了個電話，田牧飛又說了一遍揀到孩子的事情。

田牧飛說了一句話，“音華很喜歡這個孩子。”

“嗯，我也是剛知道，他喜歡孩子。”華成岚這夜想了很多事情。

姚音華就像能掐會算一般，這孩子如他所料，很好帶。

他和華成岚挂了電話，他和孩子都睡了。

淩晨三點，孩子還在睡。姚音華給他弄醒，換了紙尿褲，喂了一遍奶粉。

喝完，一大一小接着睡。

早晨六點，姚音華鬧鐘響，他按了鬧鐘，看身邊的孩子，一整夜，他一聲沒哭。

他小時候，見過很多在街頭流浪的孩子，那些七八歲的孩子，有的還抱一個小不丁點的。

他問，哪兒來的。

那個孩子說：“撿得。我也是一個人，我讨點飯，分他一口，說不定他就活了。他可乖了，晚上從來不鬧人。”

那時的他剛到榮世芳家裡學戲，身無分文。有時，廚房會有剩下的飯菜。

他告訴這人榮世芳家的地址，讓他晚上常去那附近溜溜。如果有飯，他放在後門外的大樹底下。

他悄悄送了約半年的剩飯剩菜。

後來，聽說街上很多流浪兒去了天津衛。他便再沒見過這兩個人。

上午九點，果冉和田牧飛到酒店附近的母嬰用品店，在姚音華的通話指導下，兩人采購了一個嬰兒提籃和兩大手提袋的嬰兒用品。

姚音華拿出一套新衣服，給小家夥換上，“人靠衣裝。你看，這回多好看。”

果冉躍躍欲試，“給我抱抱，我試試。”

不愛說話的田牧飛冷不丁來一句，“我也想試試。”

郭曼如擰着眉，“這是玩具啊？”

姚音華笑着，“試試嘛，他很好抱的，怎麼抱也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