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娘,怎的今日起這麼早?”
正推開窗,雲連鶴就聽鄰人在喚李紅杏,擡眸看去,見她今日穿的格外幹練。
杏色窄袖短褙子紮着襻膊露出纖細的小臂,手上還挎着一個竹編小籃,濃墨般的長發編着辮子垂在一側,紅纓捆在發尾,耳邊墜着的荷葉金耳墜随她笑而搖動。
“我想趕個早去花市買點鳳仙花苗嘞。”
“這個時間買鳳仙苗子?”鄰人猶豫了一下提醒道:“這怕是趕不上七夕喔……”
陳水鎮過七夕時女子總會用各色鳳仙花染甲,鄰人以為李紅杏今年是要自己種。
李紅杏粲然一笑,不甚在意地回道:“今年趕不上那就明年再用,總歸種下後有一天能用得上。”
揮别鄰人,李紅杏帶上門就準備離開卻被雲連鶴叫住,“嫂嫂,我和你一起去吧。”
李紅杏疑惑道:“阿鶴是有什麼需要買的嗎?我可以給你帶回來,你安心在家溫書。”
雲連鶴搖了搖頭,溫和道:“多日都在家中看書,雙目覺得甚是疲憊,正想出去走走。”他思索了一下說道:“小花苗要在七夕前開花不容易,不如我陪嫂嫂去買大苗子,說不定可趕上七夕花開。”
“你都聽到啦?”
“嗯。”
“不耽誤你學習就行,那一起去花市吧,正巧幫嫂嫂搬東西。”李紅杏笑眼眯眯,露出珍珠般的小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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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今天來得早,花市人還不多,嫩綠茁壯的各類花苗擺在兩側,李紅杏左右觀望着,除了鳳仙花她還想買點玫瑰苗,這花帶刺一般人不喜,希望今日能遇見苗子。
“李娘子,看看我這健壯苗子,包您七夕見花,這可是稀有品比之野生更加紅豔!”
陳水鎮不大,來來往往總歸都是那麼些人,多多少少見過李紅杏。花商聽聞李紅杏要買鳳仙,殷切地推薦自己的苗子。
看着很茁壯,但是一顆小苗。
李紅杏摸了摸小葉子,搖頭拒絕道:“太小了,我想買大一些的。除了風仙,你這有玫瑰嗎?”
“可是離娘草?這花花色豔俗,枝丫尖刺鋒利,不是好賣的花,咱們這好似都沒有。”花商皺着眉,像是極不喜歡一般言辭鄙薄,轉而又谄媚的拿過一旁花苗說道:“不如您看看這芍藥牡丹,華貴雍容,種在家中正稱您這天姿國色嘞!”
李紅杏被這突如其來的馬屁逗得眉開眼笑,她搖了搖頭,示意雲連鶴去将不遠處比較大的風仙苗搬來,遞過銀錢笑道:“我就要這株吧,你可能再想想咱們這誰還會賣離娘草?”
花商不理解李紅杏為什麼一定要買那花,不過看見遞過來抵上三株苗錢的銀子臉上堆滿笑容,他摩挲的銀子想了想,指着街的另一頭說道:“您去問問最邊上的老頭,他最是喜歡搗鼓一些偏門,說不定會有。”
得到答複,李紅杏并沒有急着趕去,而是轉身看後邊跟着被衆人偷偷窺視卻巋然不動的雲連鶴,玉指點唇,眼波流轉時透着靈狐般的促狹之意。
她步伐輕盈,悄然走到雲連鶴身側,輕聲嗔笑道:“阿鶴盛容,這般招人喜愛卻神凝氣定、不動聲色,可是在家時就已有歡喜的小娘子?”
少年墨發青衣,身姿挺拔,懷中抱着幾株李紅杏挑好的花苗,撩起眼皮掃了一眼臉上挂着無辜軟笑,可眼裡卻都是調侃的李紅杏,側開臉沉靜道:“阿鶴身無長物,心中隻想考學立業……”眼裡略過一絲陰鸷,轉過來幽幽的盯着李紅杏,語氣漸寒,“倒是阿鶴前些日子就聽說嫂嫂好事将近……”
男色蠱人。
李紅杏被他幽暗雙眸注視着,心怦怦亂跳,絞着發帶耳垂微紅,垂下眼簾匆匆偏開視線,帶着疑惑道:“哪有什麼我不知的好事?”
雲連鶴緊緊盯着她,那副粉頸低垂,局促不安的樣子燒的他思緒紛亂,以至于才是清晨的日光都讓他覺得刺眼至極,令他看她如此清晰,繃着臉口不擇言地譏她:“前有陳老闆觥籌交錯後有梁公子攜玉報恩,如今還不日要與齊遠山成親,嫂嫂可真是風流韻事接連不斷。”
李紅杏被劈頭蓋臉一通諷刺,驟然擡起頭睜大了雙眼,滿不可置信看着雲連鶴,鼻翼微動。
本是心火上頭,可含在嘴裡的粗鄙之言卻見他那天姿神顔先散了三分,心裡閃過‘怪不得有色令智昏一說’。
餘下七分氣性陰陽怪氣回道:“呦,阿鶴這客棧賬房沒做夠在嫂嫂這還翻起來了?怎的覺得嫂嫂招人喜歡男人多幾個,就替你那哥哥吃醋不成?”李紅杏頭一次對着雲連鶴翻了個白眼,轉身踏着重重的步子疾步拉開了距離,懶得再搭理他。
雲連鶴瞳孔緊縮,直愣愣站着受她回擊。其實話從口出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不該,可她對他人或妩媚或羞澀的神情一直猶如荊棘捆紮他神志,控制不住的妒恨從心底滲出,環抱着花苗的手指深深陷進泥中,視線如窺伺獵物的毒蛇緊緊纏繞至眼前越走越快的李紅杏。
“诶!姑娘小心!!”高處一男子忽然放聲大叫。
呼喚急切且驚恐,李紅杏尋聲擡頭,眼睛猛的瞪大,架在頭頂樓閣間的布架連同沉重綢布轟然倒塌,鋪天蓋地向她傾倒,雙腳頓時發軟強撐着後退,眼睜睜見一根木柱就要砸了過來,蒼白着小臉害怕的閉上了眼睛。
“嫂嫂!唔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