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喽~”
李紅杏掀開簾子,擡頭就見一個金色長卷發束在脖頸後,膚似麥色,眼似湖水的女行商向自己揮手打招呼。
“阿提可卡,瑤瑤叫我來尋你。”
嶽瑤瑤知道自己坑李紅杏這一遭很缺德,私下打聽到她愛制香,還時常讓人尋新鮮香料,所以她将好友阿提可卡介紹給李紅杏。
阿提可卡是香料行商,生意做得很大,各個地方都有鋪子,手頭上擁有别人找不到的絕世奇香,也懂得許多香料用途。
聽嶽瑤瑤說,她哥這幾年越來越瘋癫,阿提可卡在暗中可做了不少手段。
見她伸出左手,李紅杏知曉他們關外各地有不同的見面禮儀,若是男子她不會理會,女子倒無所謂,握手而已,也伸出右手搭過去。
誰知阿提可卡竟拉起手就彎腰低頭,作勢要親吻手背,李紅杏一愣,還沒來得及把手收回,就被忽然出現的雲連鶴拉了過去。
他眉色陰沉,一言不語,取出帕子輕輕擦拭李紅杏手背。
阿提可卡瞄了幾眼這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絕色少年郎,察覺到他平靜面容下的沉沉怒火,不害怕還笑嘻嘻舉起雙手歉然道:“開個玩笑開個玩笑。”那混不吝的模樣和七巧不相上下。
她的鼻子動了動,滿眼驚奇問道:“客棧中的香是何處來?”
李紅杏拍拍雲連鶴手背作安撫,眯着眼下颌微揚,“是我調的,如何?”
這自信又藏着張揚的擡首讓雲連鶴看的心裡軟軟的,實在是太漂亮了。
阿提可卡沒說話,但高高舉起兩個大拇指。這般調香能力,若能長久,必然會給香料行帶來不菲生意。
“怪不得瑤瑤讓我來見你,”她眼珠一轉,丢過去一個小牌子,被雲連鶴接住了。
“絕世香料行,各地都叫這個名字,有香料需求就去這,憑這個牌子給你低價。找不到的香料可以直接找我,我打包票,就沒我不知道的香料。”
“這名?”好直白。
“不好嗎?我翻你們的書了,這詞就是最好的意思。我阿提可卡的香料行就是最好的香料行。”她露出大白牙開懷地笑着,比着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而後就告辭說要去找嶽瑤瑤,匆匆走了。
真是好坦蕩張揚、風風火火的女人。
李紅杏從雲連鶴手中取過小牌子,忍俊不禁,這“絕世”二字怕是阿提可卡自己寫的,和她有過之而無不及。
妥帖收好,李紅杏擡眸掃了一眼這幾日神神秘秘,除了來接她回家就不出現的雲連鶴。
假意撥弄算盤,若無其事問道:“這幾日書院事務繁多嗎?好像都看不到阿鶴呢。”
袖中指尖摩挲着紫檀木盒上的紋路,雲連鶴沉默,撩眼掠過李紅杏頭上的礙眼已久的木簪,他将手中盒子置于桌上推給她。
“給我的?”低着頭算賬的李紅杏餘光裡忽然出現一個紫檀妝匣,上嵌的叢生牡丹螺钿流光溢彩,不用問都知道價值不菲,愣了下擡頭問道。
見雲連鶴點頭,李紅杏眨了眨眼倒是新奇,頭一回被小叔子送禮物了。
心底生出絲絲期待,笑着瞟他一眼打開妝匣,李紅杏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真是好一隻蝶戀花金簪。
簪子通體以黃金制成,花頭以金葉為托金絲為蕊,更為精巧絕倫的是簪花上那懸停的金蝶,薄如蟬翼、随風震翅,栩栩若生,捧在手中時似要展翅而飛。
不過簪身似乎比之其他簪子粗上許多,李紅杏見它尾部有一圈細縫松動,嘗試着一抽。
“啊,這是!”内藏玄機!
拔出來竟是一把鋒利小劍,寒光淩冽。
“這是你這幾日做的?”陳水鎮可沒這般精巧手藝的匠人,“實在是太貴重了,我……”
看出李紅杏拒絕之意,雲連鶴唇間溢出幾聲低笑,搖了搖頭道:“不算貴重,頂多費些時間,嫂嫂不必拒絕。”溫和如水雙眸裡是對李紅杏的擔憂,“嫂嫂出行帶着它可作為防身之物,還不容易察覺。”
更重要的是,他被那木簪子刺眼已久,李紅杏就應配上獨一無二,那木簪不配待在她身邊,一如那憨呆鐵匠。
“怎會不貴重!你這個手藝在嫂嫂這就已值千金,不過你哪兒來的金子?”李紅杏不解,明明之前還縫縫補補舍不得更換新衣,怎麼突然能拿出這麼多金子制簪。
“是我從小随身帶的一朵金蓮,娘說這是她撿到我時襁褓裡唯一放的東西,我将它融了。”
“喔,這種奇聞竟是真……什麼!你不是親生的?!”李紅杏初聽還以為是孩童出生就含金含玉的那種奇聞傳說,沒想到竟然是非親生子。
瞧着李紅杏大驚失色的模樣,雲連鶴想着兄長真是什麼也不跟李紅杏說啊,平靜道:“兄長未和嫂嫂說過嗎?我和兄長都是他們二人撿來的孩子。”
李紅杏飛快搖搖頭,他哥的嘴向來憋的緊也不愛顯擺。
想當初要不是外面的女人忍不住要當正頭夫人念頭,跑來李紅杏面前胡鬧,她差點就給人瞞過去了,喃喃道:“怪不得……”兄弟倆沒有半點相似。
李紅杏心中感歎,那兩位老人真的很心善。改日她去廟裡供奉兩盞長明燈,希望他們二人下輩子順遂無憂、健康富足。
轉而一想到雲連鶴就這麼随意将信物融了,她焦急拍了他右臂,嗔罵道:“可你怎就這樣融了!萬一以後家人尋來可怎麼辦?”
對家人雲連鶴隻覺得可有可無,彎了彎眉眼,笑道:“無礙,有沒有他們我都過得很好。”
“更何況給嫂嫂制成這防身之物也算物盡其用。”
瞧着他那毫不在乎的模樣,李紅杏抿了抿唇,說是這般,可心裡真的就這麼想嗎?
她剛從饑荒中失去雙親,獨自一人那幾年,幾乎每天每夜都在想念爹娘,雲連鶴會一點都不好奇自己真正的家人嗎?會完全不在乎自己為什麼被丢棄嗎?
李紅杏覺得這表面的平靜無波或許這是他下意識的掩飾。
蝶翼因她輕彈而震動,李紅杏垂眸,怕引起雲連鶴不為人知的傷懷,斂下好奇心,再擡首時眉眼間已是溫軟笑容,将簪子遞給雲連鶴,神色期待,“沒有銅鏡,阿鶴可否代勞,替嫂嫂簪上?”
防身之物也可以是匕首,為何選了簪子?還是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