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矯健的黑影掠過連綿的殘垣斷壁,青蓮山占地極大,不知道輝煌時是何等盛景。
一柱香後,公冶情站在鐵鈎銀劃的“東辰”二字下面,推門而入。
“前輩約我有什麼事?”她從容不迫地坐在君彥對面。
白日裡昏沉的老者此刻褪去了僞裝,目露精光:“我那傻徒兒還真是好騙。”
公冶情默不作聲,仿佛他在談和自己毫不相幹的事情。
君彥見她不接話,也不氣惱,自顧自說起來:“我需要你協助我解開日之一脈的封印。”
他一邊說話,一邊打量着她的神色,少女依舊波瀾不驚,似乎早就知道了。
“你用什麼換?”她慢條斯理給自己倒了杯茶,手裡捏着茶杯,輕輕旋轉着。
君彥試探了一句:“你看起來似乎毫不驚訝。”
她擡起頭看着面前的老者,似乎是想從他身上尋找記憶碎片裡紅衣青年的影子。
“你能和我說什麼,無非是師父,還有日脈封印。”她語氣嘲諷,“師父已經隕落,所以…”
“南宮有個好徒弟。”君彥長歎了一口氣。
“料你們青蓮山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我要在青蓮劍典裡查些東西。”說完後,她雙手抱胸,等待君彥答複。
“可以,解封後觸碰到青蓮劍典的第一人,可以繞開限制,獲得信息。”沉思片刻,他答應了公冶情的要求。
斜插在東辰殿門口的青銅柱是青蓮劍典所化,裡面信息浩如煙海,在青蓮山的所有傳承和典籍中,公冶情想要找到想要的信息,無異于大海撈針,這個買賣不虧。
“如何解封?”
“你以月脈主的身份,在青蓮劍典前結束和青蓮山初代山主的盟約。”君彥神色激動,臉上的皺紋似乎都深了一些。
“你要想好,目前日脈隻有飛升期以下的弟子能活動,等徹底解封,起碼得放出來十位以上飛升期的宿老。”他語氣忽然平和下來。
“無妨,得把人放出來,才能挨個殺死呀。”她站起身來,往殿外走去。
夜幕如墨,鉛雲低垂,豆大的雨點砸落。天氣還挺應景的,進去的時候好好的,出來就下起大雨。
公冶情伸手按住青蓮劍典,注入混着意念的神魂之力。刹那間劍氣直沖霄漢,強烈的威壓以她為圓心擴散開來。
“解。”聲音如泠泠清泉墜入幽潭,回蕩在天地間。
青蓮劍典散發的神輝貫穿天地,照亮了小半個北域。
她玉手輕擡,将一縷早就準備好的七彩神輝打入青銅柱裡。這是後手,确保能在短時間内突破限制,截取關鍵信息。
一縷青色碎星射入她的靈台,公冶情身體晃了晃,頭劇烈疼痛着,仿佛有無形利劍在一片片切削她的神魂。
青蓮山的記載源源不斷湧入她的腦海,一滴血從她鼻子裡滴落,砸在地上,被雨水暈染開,消散無蹤。
公冶情身上隔離雨水的結界消失無蹤,冰冷的雨水浸透她的外裳,勾勒出少女纖細的身形。
大雨下了一整夜,當天邊一縷朝霞刺破雲層時,公冶情終于清醒了過來。
順利得有些不正常,除了青蓮山典籍,就連蔔算和青蓮劍典也一并被她得到了。
若是湊些人手,找個空地,她完全可以再建一個青蓮山。
決不能被君彥知道!
顧不得整理腦海中浩如山海的信息,她搖晃着挺直身軀,扶着牆往外走。
現在必須得盡快離開青蓮山。
站在散着瑩瑩神輝的蓮池旁,少女屏住一口氣,一躍而下。娉婷蓮葉中,一抹玄色隐入池水深處。
不遠處的木屋裡,蠟燭燃盡,蠟淚順着桌子滴到地闆上,留下星星點點的白斑。
翊離站在窗前,微怔地望着外面的蓮池,她終究是沒回來。
“你看到了嗎?她和你不是一路人。”白發老者撫須歎息。
少年攥緊了手裡的帕子,水順着他的指頭流淌而下,滴在地上。
“師尊你當年結識南宮前輩,也是這般想嗎?”他漆黑的眸子看着君彥,滿是不服。
“孽障!”一道青光淩厲地抽打在少年的脊背上,鮮血洇出,紅衣染上幾分暗沉。
翊離身軀顫了顫,薄唇緊抿沒有出聲,他轉身向着老者長跪不起:“師尊!”
少年清脆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決絕,君彥聽了閉上眼睛,多年前的血色漫上眼底。
“你可以去,但我隻給你一年時間。”老者目光冷厲,掌心浮現出一朵燃燒着黑焰的蓮花。
“你若成功,一年後的今天,我為你倆舉辦道侶合籍大典。若是不行,就是你繼任山主典禮。”君彥冷眼看着眼前的徒兒,仿佛在打量一個物件,“如今傳承已全,青蓮山傾頹萬年,百廢待興,不容你耽擱。”
“好。”地上跪着的少年捧起蓮花,一把按在胸口。
挺直的脊背瞬間繃直,指尖深深摳進地面,指甲滲出的血将粗粝的地面暈染出暗紅痕迹。
許久後,黑焰黯淡下來,他單膝支地搖搖晃晃直起身來,推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