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情看到來人,并不驚訝,她慢條斯理把瓶子裝起來。
“既然聖子修煉了分魂之術,我取你一道神魂做紀念,自然不打緊。”她柔聲道,“你既舍棄分魂也要拖住我,看來是準備十足了。”
溫輝颔首施禮:“還是聖女了解我,今日我無涯傳承就要齊全了。”
他擺擺手,地上打滾的金袍修士紛紛站起身,臉上的痛苦神色消失不見。
他們氣勢淩厲,修為都是飛升期,法力威壓引動天象。
“害你們失望,真是對不起。”她朝前邁了一步,踏入早就勾畫好的傳送法陣裡。
下一刹,她消失在原地。
溫輝往前大跨了幾步,感受殘存的法力波動,低喝一聲:“三百裡内,追!”
他身後走出一個青年,掐指測算方位,迅速布下一道傳送陣,三五個修士大步跟着他走進去。
溫輝忽然面色大變,攔住剩下的人。
“不對勁!”他放出一隻傳信鴉,進入陣法。
幾息後,他臉色鐵青。
“該死,對面是無妄山崖下,進去的人,都陷進去了!”他揮手擊碎傳送陣。
布陣的青年人聽到,頓時跪倒在地,額頭貼地磕個不停,高喊“饒命!”。
溫輝面色平靜,将他扶起:“沒事,下輩子注意就好。”
凝成一團的曜日真火落到青年人的袍袖上,将他點燃,他凄厲慘嚎,在地上打滾。
溫輝垂眸看着地面,陷入沉思。
片刻後,地上隻餘一團人形灰燼。
“再去尋些有用的陣師來。”他頭也沒回,随口吩咐身邊人。
夜色深沉,開平鎮上暫居的修士,感受到這邊高階修士的威壓,紛紛蜷在洞府客棧,不敢出來,生怕惹到麻煩,看到不該看的東西,惹來殺身之禍。
而在此地以南的熔淵,公冶情卻從空間中跳出。
岩漿河旁,一道紅色身影已經等了很久。
翊離看到她,期待展顔:“道友之事,可是辦好了?”
她飛到翊離身邊,悄然飄落:“這次多謝你了,幫我安置傳送陣。”
“道友請我喝酒,我自當竭力相報。”他微微側頭向她緻意,公冶情突然發現,今日翊離衣着很是鄭重。
往日見面,他都是用發帶紮住頭發,松松垮垮,随時要散架的樣子。
今天他卻戴了頂華麗的蓮冠,仙縧飄飄,倒有幾分孔雀劍派的風格。
“咦?你發财了?”她盯着翊離的頭。
他不自在的仰起頭,露出一截白皙脖頸:“倒也沒有,不過是暫代了山主之位,不能像以前一樣随意。”
公冶情笑靥如花,朝着他眨眨眼睛。
“我倒是忘了,你們已經找回了傳承,想必青蓮山興盛指日可待。祝你早日飛升,修得超脫。”客套的吉利話對她而言,張口就能說一串。
翊離聽到這話,心頭一跳,仿佛眼前的少女離自己很遠。
他心念一動,展眉一笑:“阿情,我倒是覺得做山主很是無趣,不如以前,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的确。”公冶情點點頭,心中很是認可,“你幫了我忙,我欠你一個人情。你想要什麼,可得抓緊告訴我。”
“無妨,小忙而已。”他渾然不在意。
“現在追殺我的人那麼多,我若死了,你豈不是虧了?”她調侃完翊離,語氣突然鄭重起來,“今日就告訴我,不要拖,我不喜歡欠人情。”
“阿情,什麼都可以嗎?”翊離心中緊張,想起和師尊君彥的約定。
他心中惴惴不安,覺得這不是一個好時機,可是目前而言,實在是沒什麼進展。
公冶情坐在熔淵旁邊的岸上,将腳泡到岩漿裡。
她是半步仙體,不懼寒暑。
縱是岩漿,與她而言,也不過是粘稠些的熱水罷了。
一個熔岩泡炸裂在她的腳背上,酥酥麻麻的,一隻金色的精靈化生出來,圍着她的小腿飛舞。
她撩着岩漿,回答道:“倒也不是,我會盡力而為,可是人力有盡時,想必你能理解。”
“不過你無需擔心,在人界,我做不到的事情很少。”她看翊離面露擔憂,補充了一句。
“那我可是要獅子大開口了!”翊離嘿嘿一笑,“還是那個老問題,我能不能做你的道侶?”
公冶情啞然失笑。
“你這小修士還真是執着。如今我是人界邪魔,不再是無涯聖女,你執着與我,應當是想我飛升時候帶上你吧?我可以把我的大道感悟分給你一份,保證你百年之内定可以飛升。”她覺得翊離是個很莫名其妙的家夥。
翊離含混應了一聲,垂下頭來,看來公冶情心裡并沒有自己。
他心中自嘲:也是,公冶情這樣的天之驕女,縱然如今失去身份,跌落泥淖,可是單憑修為,依舊是人界頂尖,又豈會看上自己?
他不想放棄。
“你誤會了,無關其它,我隻是心悅于你。”翊離話音真摯而鮮活。
他坐在公冶情旁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她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忽然失去和他對視的勇氣。
公冶情将腿從熔岩中收起來,抱在胸前,轉過頭去。她臉上流露出迷茫,純粹的、稚嫩的、手足無措的迷茫。
翊離坐得離她很近,她聞到青蓮山聞過的那種甜甜的太陽氣息。
即使是熔岩河濃郁的硫磺味兒,也蓋不住。
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并不厭惡翊離,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托無涯問心道典的福,她見過的優秀男修,如過江之鲫。
可是在公冶情眼裡,那些人之間并沒有區别,她也隻是出于禮貌,堪堪能記住他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