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更好的選擇,我自然知曉此事兒。”他垂眸道,“你不會永遠隻看向我,我明知如此,也明知合歡宗的外門弟子從入宗時就注定如此,仍然無比厭惡你對其他人綻放笑顔。”
“但是我會很快回來的,我會回來的。”我捧住他的臉,“我去藥王谷,是怕你受傷時沒有還春丹。我去星機閣,是怕你過雷劫時忽然隕落。萬劍山的劍氣是我在發現你被人欺負時出手的本錢。”
“其他的宗門呢?”焦業問道,随即像是蹭人的貓,在我手上輕輕蹭了蹭,“便隻是逗悶子不成?”
“便隻是逗悶子。”我鄭重的說,“誰也沒有像你一樣陪我三世,因此你不需要驚慌。”
“我不需驚慌嗎?”焦業問,“之後想必會有不少的人纏上你,你難保不會像遇見溫遠那樣善心大發,同對方結了魂契。”
“你可是在一世時就看着我在宗門裡成長起來的,雖說你不是領我進門的師兄,也不是護我成長的師尊。但是你可是我頭一個自個兒有什麼便立馬想着送你的人。”我笑起來,“要對自己有點兒信心啊,焦業長老。”
現下我和呼延誠同坐在石凳上,喝着新出的佳釀,很有點兒和好友把酒的感覺了。
……如果不是他這會兒這樣正含情脈脈地看着我的話。
我本來是不打算信焦業說的他會在今時同我表白的,然而呼延誠的神情又分明是要表白時的人才會做出來的。我身為合歡宗的長老,怎麼可能會看不出這點兒?而我握着金樽的手就在這情形下使勁再使勁,最後竟生生捏出一道痕來。
那點兒‘若是淩霄宗的向我表白,愉快兒地吃了這大餐不也挺好?’和‘他如果不對我表白不是也挺好,以後能讓我狐假虎威的修仙大能又多一個。’
脆響在此時顯得尤為明顯,呼延誠疑惑地低頭打量我手中的金樽,随後失笑:“你很緊張麼?”
當然,緊張死了,早知如此,我便不來了。
和焦業在最後的千年裡老老實實做叫修真界羨慕的道侶不好麼?非得來這兒受這趟罪。
“是有些緊張。”我看向他,左右自己也瞞不過,幹脆破罐子破摔,“你莫非不緊張嗎?若是叫其他人看見我和你一塊兒,哪怕隻是看見我額上花紋,沒看清我的臉,那些煩人的聲音都夠你喝上一壺的。”
“是有些緊張,”呼延誠一口喝掉杯中靈氣四溢的佳釀,“然而我這緊張似乎與你的不同。”
他看向我,我合該感慨他眼中的深情,但我現在隻在心中默默流淚——當真是男人更了解男人,焦業也不愧是焦業,便是不做合歡宗長老,隻做個需要成天防着自個兒道侶桃花上門的魔域魔皇,那雙眼能看見的事物也比我所瞧見的要真切多了。
“你若是不說,”我一邊在心中垂淚,一邊負隅頑抗,“我們便還是好友。”
夭壽,若是叫合歡宗的其它長老聽見我此時說的這番話,想必這合歡宗長老我也做不穩了,世上哪兒有合歡宗的把桃花親手推開的道理?
“不說便後悔一輩子,說了也不過是為難這一刹那。”呼延誠放下自個兒手中的金樽,擡眼看向我,“那倒不如叫我明明白白說了,省得再平白受這煎熬。”
我不說話,我閉上了眼,冷汗直流,主要是被這話給吓的。
“——我心悅你。”呼延誠道,“我自知你已有道侶,也知你二人恩愛異常。此時向你說明也隻是打算痛痛快快的表白,再送你回去。所以你不必如此緊張,更不必覺得你我二人的關系會有何變化。”
我睜開了眼,覺得他眼神中此時的哀切幾乎是要将我給燙傷了。
“沒法子,我畢竟是合歡宗的妖女嘛。”我實在看不得别人這樣的目光,忍不住寬慰他,“你下次若是瞧見有女子額前有這花紋,你便遠遠的避開。”
“知道了。”呼延誠苦笑,大抵是從未曾想過自己一個堂堂淩霄宗掌門,居然還有被合歡宗妖女開導的一天。
“說來我也認識不少其他宗門的好友。”我想了想,再道,“你若是有感……”
“齊止。”呼延誠終于是忍不住了,直接叫我的名,但這次的語氣很沉,“你便是想要斷我的心思,也不至于如此殘忍罷?”
我于是住了嘴,什麼話也沒說。
“所以你是在他說完心悅你後……”叫我從背後抱住的焦業擡起手,把被子為我也蓋好,“便同他說了這番話?”
我點頭,忽然想起他後腦勺沒長出眼睛,又悶悶地嗯出一聲。
我又豈是真想這麼殘忍的,還不是怕呼延誠到時候餘情未了,又多出不必要的麻煩來。
“幸而我遇見你夠早,也叫你早心悅我。”焦業輕輕掙開我的手,随即轉身面向我,再伸手将我抱住,“若是碰見這樣的你,剛表明自己的心迹便聽了這樣的話,不定心魔要多出現好幾回。”
“你會說話嗎!”我憤憤道。
“會啊。”焦業回答,語氣倒是十足的理直氣壯,“對了,這賭可是我赢了,所以下一世……”
“行啦,一定不生你囚禁我的氣。”我把臉徑直埋進他胸膛,随後深吸一口氣,“随便你喂我多少軟筋散。”
你可别再杞人憂天了。
忽然傳來‘叮’的一聲響。
得益于之前那尴尬氛圍中我捏出一條裂縫的脆響,我現下對聲音可敏感得很,當即擡起頭來,便瞧見焦業頭頂那個從99變成了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