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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幢房子的破敗是表裡如一的。

昏暗的燈光隻能讓人看清屋内的陳設，空氣裡彌漫着一股潮濕的味道，甚至耳畔還能隐約聽見老鼠發出的吱吱聲響。

女生請他們進來後就自顧自上樓，樓梯也随着她的腳步發出吱扭吱扭的聲音。

這裡的隔音效果并不好，李月迎在一樓都能聽見二樓窸窸窣窣的翻書響動，以及少女的嗓音：“師父，他們來了。”

火麟飛他們一聽這個稱呼，瞬間浮想聯翩——

“怪不得她功夫這麼厲害，原來是武林世家。”

“我也是說…那她都這麼厲害了，她的師父一定更厲害吧。”

李月迎隻是靜靜聽他們說話，跟着他們的腳步不疾不徐地前進。

樓上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天羽，你确定沒有人跟蹤你嗎？”

少女回道：“是的，師父，我已經引開他們的注意力了。”

火麟飛聽到他們的對話後，激動地回頭說：“原來她叫天羽啊，這名字還怪好聽的。”

李月迎心不在焉地聽着，沒有給出什麼回複。

不知道為什麼，她現在隐隐感覺有點奇怪，總覺得有事要發生。不過也可能是因為即将見到一位厲害的老者，所以有些緊張。

二樓的光線比一樓好，李月迎走在樓梯上就能看到二樓閃爍的瑩瑩藍光。

一到二樓，火麟飛就迫不及待地抱拳打招呼：“前輩，今天我們三個突然造訪，實在是冒昧。”

說完這話，他就感覺不大對——嘶，為什麼這位武林前輩個子好像有點…呃，異于常人呢？

老者被他的話逗得哈哈大笑，前者邊笑邊轉身，白蒼蒼的須發似枝頭雪一般抖着：“火麟飛，你不用假正經的。”

李月迎本來還在納悶為什麼這麼神秘的人會認識火麟飛，結果下一秒耳膜就被兩道男聲炸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兩個男同學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天地泣鬼神的尖叫，慌不擇路又連滾帶爬地逃竄下樓，還不忘記拽上狀況外的李月迎。

“老李别愣着了！快跑啊！”

李月迎個子比他們矮，又站在隊伍最末尾，完全看不到他們所看到的。但她也沒來得及思考，在經曆了短到可以忽略不計的反應時間後，兩位同伴就不由分說地分别抓住她的左右兩條手臂，強硬地把她拽住，就着門口就是一通狂奔。

“诶？诶！怎麼了，慢點啊！我要摔死啦啊啊——”

她被他們跌跌撞撞地帶下樓，過程中火麟飛和胖墩連一句解釋都沒有，隻是一味地慘叫，不明所以的李月迎還從他們支離破碎的話語中提取到了唯一一點有用處的話：“鬼啊！”

李月迎：“？”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一定很恐怖。

她暗暗笃定。

這條巷子的住民大多是一些老人家，所以整條巷子一入夜就十分安靜，火麟飛和胖墩的慘叫和控訴就非常清晰可聞。

火麟飛正在給予路人老奶奶真誠的告誡，淚眼婆娑的他聲淚俱下道：“老婆婆，這個屋子真的有鬼啊，您完全看不到嗎？”

突然，他感覺後面有一陣微風拂過，吹得他脖子有點癢絲絲的。

他下意識回頭看了眼是不是有蚊蟲，李月迎在餘光撇到他的動作後立馬感知到身邊人的一瞬間僵直，緊接着就是更加震天動地的男性驚叫聲：“我靠，鬼啊！——”

李月迎聽到叫聲，下意識就跟火麟飛他們一起扭脖子往後看。下一秒，一張布滿褶皺、蓄着白色胡子、有着明顯烏龜特征的面頰出現在她全部視野裡。

她霎時呼吸一滞，立馬兩眼一翻，意識盡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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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來，李月迎不知道被誰挪回了老房子二樓的一塊靠背椅上，模糊朦胧中，眼前的天羽問她：“你還好嗎？你被師父吓暈過去了。”

“…還好。”李月迎道。

還好才怪，烏龜精真的吓死我了……不過就這麼被人家師父吓到暈倒是不是有點不禮貌啊…

算了，暈都暈了。

真的很吓人诶。

李月迎捧着天羽給的杯子——是很普通的一次性水杯，水溫隔着紙杯壁傳到李月迎手掌心，給渾身發寒的她帶來了點人世的感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被吓暈了，我現在竟然感覺沒那麼糟糕了。

盯着杯上熱騰騰的水蒸氣，李月迎如是想。

二樓給人的觀感和一樓差不多，隻是玄易子的存在讓人感覺二樓比一樓更可怕更冰冷。

完全不清楚自己在常人眼裡有多恐怖的玄易子此時此刻正翻着一本厚厚的書：“普通的地球人是看不見我的。”

火麟飛和胖墩就站在李月迎的左右側，像兩尊護法一樣——如果他們不瑟瑟發抖的話。

一看女同胞悠悠轉醒，他們登時又想逃。隻是在雙方剛擡腳、連手都沒碰到一臉呆蠢的李月迎時，從不知道哪個角落裡突然竄出來一隻粉白相間、毛茸茸的不明生物。

“baboo？”

“啊！妖精啊！”

兩個體型要大過其他同齡男生——甚至大過不少成年男性的男同學再次尖叫着摔倒。

李月迎不怕毛茸茸，尤其是可愛的毛茸茸，所以這回她反應沒有之前那麼激烈，隻是整個人跳了一下而已。

那隻毛茸茸看着倒在地上的火麟飛和胖墩，嘴裡一直念叨着“baboo”，聲音聽上去充滿了疑惑不解，它的兩個漂亮的長耳朵在空中不斷撲騰，渾身幹幹淨淨的——一看就很好rua。

天羽搖搖頭，語氣裡充滿了失望：“沒想到這兩個超獸戰士竟然這麼膽小。”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騙我們到這裡到底有什麼目的？”

聽着火麟飛的質問，李月迎捏着紙杯，有些不知所措。她一時間好像失去了思考能力，短暫地陷入了沉默。

于直覺來講，她不覺得天羽是什麼壞人——至少天羽救了他們。

如果她有什麼不人道的壞心思的話，那根本不需要等到這個時候才動手吧？他們在天羽眼裡都隻是三個沒什麼實力也沒什麼價值的弱雞而已，不論是在無數個可以就地解決掉他們的情況下，還是可以選擇放手不管任他們自生自滅的情況下，天羽都沒有動手、沒有默許。

但她也不想反駁火麟飛——雖然并不同意對方的看法，但她也能理解虎口脫險後對未知的事物産生抗拒心理的行為。

畢竟她自己也早早提起了警惕，隻是不那麼顯山露水罷了。

綜上，李月迎選擇緘口不言。

“已有的事，後必再有。已行的事，後必再行。”

師父拄着拐杖，頗有深意地繼續低聲說：

“日光之下，并無新事。豈有一件事可以指着說：‘這是新的’？哪知，在我們以前的世代，早已有了。”

三個高中生面面相觑，都從對方臉上讀出十萬分不解。

“你在說什麼啊？”

“我覺得他一定是個瘋鬼…”

李月迎跟着小聲說：“感覺聽懂了，又沒完全聽懂。”

也許是終于注意到了問題所在，玄易子歎了口氣：“難道你們都忘了永恒輪回了嗎？”

何止是忘啊，我壓根沒聽說過這種事。

“永恒輪回”又是什麼鬼？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我去。

大家都沒說話，那看樣子就是默認了。

玄易子輕歎了口氣，緊接着舉起拐杖，虛虛地在空中一點，那拐杖的尖端就牽出了一縷閃着綠光的絲線，這縷絲線再分支出更多縷更細的細絲，細絲又再分支……最終，如同樹根一樣盤根錯節又複雜的一條條綠絲透過三位初中生的額頭，進入他們的大腦。

唔，涼涼的。

……好熟悉的感覺。

又是之前在物理課上看到的那些場景在輪番閃過，不過這次明顯清楚得多。

這次，李月迎在這一幕幕畫面中看到了火麟飛、胖墩、天羽和她自己，還有好幾個自己不認識的人。

腦海中的自己像自己卻又不是那麼像。她身着一身青色的盔甲，腰杆挺得筆直，頭盔下的神情看不真切，卻在氣質上給李月迎一種“與自己截然不同”的感受。

但那又确實是我。

讓她既熟悉又陌生的除了那個“自己”的身影之外，火麟飛和胖墩也讓她感到很不同，但具體要問哪裡不一樣，除了衣着，唯一能說的也隻有虛無缥缈的一個詞——氣質。

畫面閃爍得太快，她總是來不及深入思考就匆匆切換到下一個。各式的情景與各樣的人事飛馳而過，幾乎不會給她什麼反應時間。

……

沒過多久，那些記憶絲已經全部植入了他們的大腦裡。三個未經世事的初中生臉上都是同一種“進入了新世界”的呆滞表情。

“李月迎。”

是玄易子的聲音。

沒有任何存在感的李月迎突然被cue，有些手忙腳亂地坐直了身子，然後繃起臉，努力讓自己的表情不那麼崩壞後才回答老前輩的話：“怎、怎麼了嗎？”

“在給你們看一個很重要的東西之前，我有一個東西要給你。”

玄易子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轉身走向它身後的抽屜櫃子。

趁着這個短暫的空閑時間，火麟飛和胖墩好奇地湊過來問：“你覺得是什麼東西啊？”

記憶絲植入後，他們倆的情緒明顯穩定了很多——雖然還是不明所以，但總不至于到吵着鬧着要讨個說法、要跑路的地步了。

“我不知道啊。”李月迎故作淡定地抿了一口水。

下場就是，在熱水碰到她舌尖的那一秒，李月迎本人以飛速被燙出了痛苦面具。

伴着兩位男生的無情嘲笑聲，玄易子從容不迫地緩緩拉開數個抽屜。這些被拉開的抽屜位置排列毫無章法與規律可言，就好像隻是被調皮惡作劇的小孩随意拉開的那樣。

奇迹就發生在玄易子後退一步之後，抽屜突然發出了耀眼奪目的青色光芒，這光充斥了整幢房子，一瞬間恍若白晝，連惱羞成怒的李月迎都停下了把拳頭砸在胖墩背上的動作。

好亮！

青光慢慢暗淡下來，一個通體青色、不規則形狀的……不知道什麼東西赫然出現在抽屜櫃子上。

即使原本明亮的光消失了，但這個不知名物品的周邊還是有一點一點的青色熒光環繞——這麼看來，這個東西應該就是剛剛的光源了。

李月迎接過師父遞過來的物品，發現這上面镌刻了精緻繁複的圖騰。

她眯起眼睛，仔細端詳辨認：“……這是……騰蛇？嗎？”

玄易子贊許地點點頭，證實了她的猜想。

李月迎抿着唇，用手輕輕擦拭着一塵不染、一看就是被妥善保管着的騰蛇異能鎖，心裡的異樣在蔓延。

好熟悉。

他對她說：“這是十萬年前的一個故人讓我轉還給你的。現在，它終于物歸原主了。”

“以及，那位故人要我代他向你問一聲好，還讓我幫忙帶了兩句話給你。”

說到這，玄易子垂下眼，像在回憶過去的場景。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道：“——‘抱歉’與‘謝謝’。”

李月迎：“？”

事情的走向是不是越來越詭異了？

雖然預料到了不簡單，但我也沒預料到會不簡單到我自己身上啊。

那些記憶畫面還有手上這個都是什麼嘛！

我需要心理疏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