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雷一擊落下,惹得黃沙彌漫。他單膝跪地,一隻手撐在地面上,金燦燦的武裝在太陽下閃着耀眼的光芒,顯得有些刺目了。
李月迎很不喜歡被這種小顆粒鋪面襲擊的感覺,皺着眉頭捂住了下半張臉。
火麟飛難以置信道:“我靠!泰雷?你瘋了嗎?”
“我要殺了你們!”泰雷面對火麟飛的質疑充耳不聞,再度襲來時通身裹挾着的電力異能量讓在場的其他人都有些頭皮發麻。
不過麻歸麻,李月迎完全不擔心泰雷會傷到她——在速度這方面,泰雷跟她比起來遜色很多,這樣的攻擊無論如何她都躲得起。
除了李月迎以外的其他三名超獸戰士不約而同地沖出去與泰雷正面對決。
火麟飛和天羽齊頭并進沖在最前面,小情侶雷聲大雨點小地進攻,花拳繡腿出了一招又一招,泰雷連表情都沒變化一下。
還是舍不得下手。
兩人被泰雷擊退回原地,李月迎看着他們穩健的落地姿勢,以及毫無破損的武裝,立馬悟了:ok,對面也是一個舍不得下手的。
泰雷力氣大到可以舉起那麼一根粗壯的柱子,真正跟他打起來都不知道武裝得凹多少塊,既輕飄飄又完美的落地也不太可能。明顯收着力了。
估摸着就是鲸鲨王用泰雷的族人威脅他來解決我們幾個。
既然如此,李月迎也對過會兒出手的力度有了個底。
“老李,你愣在這幹嘛呢?”火麟飛問。
“哎呀,不急嘛。”李月迎攤手,“能看出來,泰雷應該也不想傷害我們,但是生活所迫上司所逼,跟我們打起來也是沒辦法的事。晚點他能自行冷靜下來的話當然好,但如果不行的話,我再加入也不遲。”
她能感覺到泰雷内心的極度煎熬與糾結——同一場戰鬥,前後間隔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内,火麟飛和天羽完美退場,而龍戬就顯得狼狽很多。
泰雷的拳頭打在了他的小腹上,這一拳的力度十足,受害者龍戬退出十米外,捂着腹部單膝跪地,他感受着微電流在體内肆虐發麻,吃痛道:“…好大的力氣。”
泰雷沉默不語,雙手平攤,隐隐可見手掌心與天幕間連接産生的一閃一滅的閃電。
龍戬站起來,剛想用寒影訣與對方硬碰硬,突然感到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一個熟悉的女聲傳來:“别。”
他下意識先一步回過頭去,但背後除了幾粒青色的異能量粒子之外什麼都沒有。
他似是突然意識到什麼,朝泰雷那邊看去。
李月迎早已出現在了無知無覺的泰雷身後。居高臨下的少女微低着頭,神色平靜,手中舉着的與湖泊同色的異能量球如水般湧動波瀾着。
毫不設防的泰雷剛收起奔雷訣,後背就突然受了一擊,雙腿在那瞬間就失了力氣。跪到地上的那一刻,他還感到有些訝異。
這一擊,說實話并不嚴重,也很醒神。充斥着冷氣的異能量被毫不客氣地強逼入體内,讓泰雷原本發着燙的大腦冷靜下來不少。
當始作俑者緩緩走到他面前蹲下時,他才恍然大悟:是她啊。
泰雷對這個因為火麟飛差點死了所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女生很有印象,剛剛戰鬥時沒見到她,他還覺得有些奇怪,隻是實在沒想到李月迎會通過偷襲來補刀。
印象裡,喜歡搞偷襲那套陰招的似乎都不是什麼好人。
但這個姑娘……
泰雷擡眼,看到一隻手出現在自己眼前。
他再往上看些,就看到解了頭盔的李月迎微微歪着頭朝他示好,少女因為戰鬥微微發紅的臉上是有些擔心自責的神情:“你還好嗎?不好意思,我下手可能有些重了。”
——這個姑娘,看上去不像是惡人。
“沒事,不重。你打得…很好。”泰雷垂下眼,再三思索,最終還是認命般地握住李月迎的手,配合着對方把自己從地上拉起來。
他本身就沒有受什麼傷,站起來時也沒讓李月迎出多少力,但這個握手對雙方來說都稱得上是意義非凡。
其他的超獸戰士也匆匆趕來,李月迎不想再多發言,朝泰雷笑了笑就退回隊伍。
“泰雷,我們不是朋友嗎?”火麟飛攢眉道。
夏風習習,黃沙作伴。面對真誠至純的火麟飛,泰雷一時間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
“…朋友對我來說是一種奢侈,”泰雷歎了口氣,憂郁的目光輕輕看了一遍在場的所有人,最後頹唐地垂下頭,“我不配有你們這樣的朋友。”
“誰說的?”火麟飛傲然地擡起下巴,立馬答道,“雖然我火麟飛英俊潇灑、玉樹臨風,容貌不似凡人——但是!交朋友呢,不在乎這些,隻在乎——志趣相投。”
泰雷表情痛苦,後退幾步,語氣裡是濃濃的郁結後退之意:“但是…但是…”
見他這樣,天羽柔聲問:“泰雷,你實力這麼強,還是超獸戰士,為什麼不試着帶你的族人起來反抗呢?”
久未開口的天羽問了這麼一句話,讓泰雷沉下眼,似是回憶起了很不好的事情,緘口不言。
這是一個問到點子上的問題,在場所有人都靜下心來準備聽泰雷的回答,但随着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他依然沒有說話的意思。
龍戬剛想打圓場,泰雷卻突然動了動,下定決心般深吸口氣。
他艱澀道:“我并不是沒有試過反抗。”
“有這麼一種人,他們雖然活着,但卻沒有過過屬于自己的生活,他們自出生起,就一直遵循着别人的意思而活。”
“你的族人?”火麟飛摩挲着下巴,猜測性地問。
泰雷低下頭,不再說話,算是默認。
“那你是這種人嗎?”
龍戬的聲音如細細的水流一般治愈溫和,抛出的問題卻引得泰雷驟然擡起眼與他四目相對。
藍色盔甲的少年面對迷茫的泰雷,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微笑,溫柔的音色背後好像蘊含着強大的能量。
“我…”
泰雷又猶豫了一會兒,最終在大家默默的鼓舞下,還是心軟開口:
“當時,我拿着長矛站在隊伍最前面,鼓舞我的族人們拿着武器跟我一起沖上去,與鲸鲨族拼個你死我活,大家一起争取自由的權利。”
“隻是…鲸鲨王一出現,我一被他打倒,我的族人們就…”
說到這時,泰雷攥緊拳頭,悲傷又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喘着粗氣。隔了好一會,他才調節好情緒,跟輕柔地扶着自己肩膀的龍戬和火麟飛道謝,繼續叙述:
“我的族人們…就在鲸鲨王借着他們的‘性命’威逼利誘下,全都跪下投降了。比起自由,他們更看重活着。”
“而我沒有辦法…也投降了。”
他講得很精簡,這之中必然還有許許多多讓人感到悲涼的細節他沒有提到,但僅僅隻是這麼粗略地講了一遍,都能讓在場的人擰起眉。
他的族人們算臨陣脫逃了吧…咦。
李月迎嫌棄,但她不說。
在大家都在安慰泰雷的時候,李月迎右眼皮一跳,回頭看了眼身後空蕩蕩的、起伏的沙丘,心裡不知怎的,覺得有些不安。
“既然說好了,一起去救泰雷的親人,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吧!”火麟飛幹勁十足地擡手召喚幻麟閃馳,長腿一跨就騎了上去。
李月迎思考了一下,先叫胖墩偵查附近的異能量波動,再坐上騰雲閃馳。
“沒事,先走吧。時間緊急,隻能在路上時多注意一下周圍的動機,以防偷襲…”
李月迎原本在認真分享自己的戰略看法,但她不知道自己幹什麼了,三位男同胞一直盯着她看。語畢,她忍了五秒,見三個人還是沒有挪開視線的意思,李月迎頂着一個大大的問号弱弱道:“你們看着我幹什麼?”
火麟飛賤兮兮地咧着嘴笑,若有所指道:“Q版。”
泰雷嘴角抽搐:“沒事。”
龍戬真誠提議:“你要不要找個人載你?我怕你的閃馳跑不動,落在最後面。”
“……”
李月迎委屈巴巴:“天羽!他們都針對我!”
縱觀全程的天羽看了眼雷象閃馳和騰雲閃馳的體型差,很難憋住笑:“月迎要不要坐我車後座?萬一晚點真有人偷襲你,把你撞飛幾千米遠怎麼辦。”
“……”
李月迎頭盔下的眼睛翻了無數個白眼,腦中的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正在尖叫的開水壺,但介于不熟的泰雷、總是看上去很溫良的龍戬和她舍不得罵的天羽都是犯罪人士之一,一句李月迎認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說、極其丢面子的小學生罵人語錄在她腹中輾轉徘徊了足足十秒鐘,才終于出口:“我讨厭你們。”
一分鐘後,冷酷的李月迎騎着騰雲閃馳,心中默默給自己的一世英名點了根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