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他們現在唯一能把握住的機會。
李月迎心尖猛地顫了又顫。
胖墩的聲音無縫銜接Lisa姐的電子音通報:“大家不要驚慌,我們這招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萬一飛船帶着我們超獸戰隊一起死了,那才叫真完蛋。自爆隻是沒了玄武号而已,我相信我們一定還能找到别的出路的。别墨迹了趕緊給我去躺好!”
話雖如此,但李月迎還是不明白哪裡有出路。
玄武号一旦爆炸,他們一行人就失去了遠距離異次空轉移的資本,更别說什麼打敗冥王了,這輩子估計隻能留在這鳥不拉屎的第四平行宇宙和雲蝠軍團前将軍夜淩雲玩絕地求生。
…不過,如果能打敗夜枭子的話,或許通過對夜淩雲的救命之情可以請求他送我們去第五平行宇宙。
——這也難說就對了,在雲蝠陣的加持下,夜枭子的實力可以被放大無數倍,能不能打赢他尚且未知;再說了,夜淩雲雖然不是那種以怨報德的人,但這個要求實在是違背他的職責,他會不會同意也不知道。
唉。
真難過啊,李月迎真的很想把自己蜷成一團縮起來,什麼也不做,時間也不要流動,就這樣靜止到永遠。
但這是不可能的,時間永遠不會停留,她也知道自己不會停下前進的腳步。
“快走吧。”上方突然有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
李月迎已經很熟悉這個聲線了,她下意識立馬把自己的擔心埋在皮肉下,擡起頭對龍戬擠出一個笑:“好。”
龍戬動人的深藍色眼眸深深地注視着李月迎,仗着身高優勢,後者對他的眼神無知無覺。
——這他最熟悉的,少女靜默淡然的模樣。
他發覺自己的視線總是有意無意地落在她身上。
最開始時是因為李月迎受了毒傷,龍戬認為自己承蒙了超獸戰隊的幫助,多關心關心傷員是應盡的職責;但随着時間的推移,李月迎逐漸恢複至全盛狀态,他的關注也從未停息。
是為什麼呢?龍戬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她擋在别人身前的動作太過果決,或者是她頂着畏懼也要為弱者發聲時的脊背格外筆挺,還是她擔心他人時留下的眼淚分外晶瑩,也有可能是她身份的種種指向與她柔和的面龐過分不符,又亦或是她拼盡全力為隊友創造生的機會時那顆心過于炙熱真誠……似乎每一個有關李月迎的記憶片段都在牽引着龍戬的神經,意識的海洋悄無聲息地把它們一根根系在李月迎的每一個關節上。
少女的一舉一動被刻在他的腦海裡,除了她對待戰友和弱勢群體時的溫和親切外,龍戬也記得她與火麟飛和胖墩嬉笑時活潑的腔調、垂下頭時發絲和軟的弧度,笑起來時嘴角揚起的或真或假的笑容,諸如此類,獨屬于李月迎的鮮活根植于龍戬心中,他知道自己是想多了解了解她的。
了解她為什麼對除了火麟飛和胖墩以外的人都有些似有若無的疏離,了解她害怕卻還堅持永不後退時内心的掙紮,了解她真實性格中的光明或陰暗,了解她的過去、擦去蒙住她身份謎團的灰塵等等,這一切都在無形之中吸引他穿過人群來到她身邊,用雙眼、或者行動、還是語言來探究“她”。
這樣細膩柔軟的情感對龍戬來說太過陌生,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對李月迎的在意有些不同時,他已經被難以言說、卻早已發酵、泛濫成災的情愫淹沒。
他感覺心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卻又被棉花一樣的東西柔柔地堵了個完全,一時間不是很痛快。加之目前夜枭子對他們窮追猛打,逼得飛船正在走向自毀,超獸戰隊的前途渺茫一片,沒有人可以保證飛船自爆後會發生什麼,更讓人感到沉重。
思緒萬千,回籠隻在一瞬之間,時間僅僅過去了幾秒,龍戬的目光依然幽深明亮。看着少女轉身離去的背影,他突然開口叫住了她:“月迎。”
“怎麼了?”李月迎微不可察地渾身一僵,墨色的發尾有幾縷落在肩上,随着動作很快垂到後背。
“…沒事。”面對着她,龍戬突然笑開,冷漠的面部輪廓蓦地柔和起來,眼底似有群星璀璨,“去休息吧,晚點見。”
李月迎眼神躲閃,小小地應了一聲。不知她又思慮了些什麼,兩三秒後對着龍戬道:“你也快去躺好吧,還剩二十幾秒。”
即使是在這種時刻,Lisa姐的聲音依然是沒有任何感情的平靜電子音,她不斷數着飛船自爆的倒計時,把在場每個人的心提到史無前例的最高點。
二人幾乎同時躺進了治療艙,李月迎側目看向龍戬,明明她還是多數情況下無甚表情的模樣,此刻卻有種欲說還休的複雜感。
那一聲暗藏了無數感情的“月迎”一時萦繞在她心間,揮之不去。
印象裡,這是龍戬第一次這麼叫她——第一次這麼親昵、纏綿悱恻地叫她。
保護屏障落下,卡在治療艙為之特意設計的凹槽裡時發出的細聲隔絕了二人目光往來的通道。
Lisa姐的倒計時就像催命的指針,每撥動一下帶來的顫栗都似地動山搖。李月迎在這樣的緊迫下自暴自棄般地閉了閉目: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這樣?
最初還不清晰、但在此時全數爆發的心酸溢滿心間,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是不舍的。
舍不得超獸戰隊的大家,舍不得一起經曆過的一切,舍不得這個百花齊放、絢麗多彩的世界,舍不得……龍戬。
如果再次睜開雙眼時,入目便是地獄般無邊無際的黑暗勢力,他們又該怎麼重拾利刃破除這一切?如果再也沒有看到這個斑斓多姿的世界的機會,他們手中所持的火把又該如何傳遞給世人?
……
伴随着倒計時的逐步歸零,氣孔内排出的安神氣體悄悄湧入每位超獸戰士的鼻腔。李月迎眼前的景象一再模糊,治療艙内伸出的機械臂為她輕輕拭去嘴角幹涸的血漬,在少有的舒适下,她很快帶着渾身疲憊陷入了深眠。
合眼前,李月迎眼前無端閃過火麟飛、胖墩、天羽、龍戬、泰雷,甚至還有夜淩雲的影子。
懸起的心慢慢經藥物作用迫降回原處,她抵着倦意的最後一個念頭是:望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