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正常曆史走向,時間線:漢。
早春,枝頭綠樹抽芽,房檐上的雪還沒融,青青白白,很有些朝氣。
東巷府,北街市集。
清晨買賣最火的,當屬早點鋪子了,隻是,平日總是被人簇擁的粥鋪包子攤水餃攤,今日卻是冷冷清清。
幾乎所有人都路過一家小木棚的時候加快了腳步,有個别好奇的,明明走過去了,還一直回頭看一個在暴飲暴食的丫頭。
這丫頭姿色勉強能看,應該還沒及笄,全身散發出來的氣息如出水芙蓉一樣的清純,最令人注目的是一雙欲說還休的眼睛,但是,卻充滿了盈盈的水光。
她一遍吃一邊抽噎,光從背影看上去就像是一隻無家可歸的貓,店家有些不滿地發現,這人吓走了不少食客的同時,也迎來不少人的問候。
但是這些人隻問不買。
老闆擰了擰手上的毛巾:“丫頭,怎麼就你一個人出來?你的侍女,你的夫婿呢?”
也難怪他說,在這個封建等級制度森嚴、倫理道德要求極高的國度,像女子一般不到必要的時候是不會出門的,出門的話肯定需要别人的陪同。
比如敢出門賣酒的卓文君①,可謂是直接在所有迂腐的學究臉上狠狠打了一巴掌,讓他們下不了台。
梳着未成年發型②的小姑娘搖了搖頭,不說話。
“你一個丫頭在外面很危險的呀,”老闆擔心她被嗆到,遞了杯水過去,“慢慢吃,不着急 ,啊。”
“嗯。”阿桃其實點了一碗名叫水餃③,實際上是馄饨的東西,還點了一碗極細極細的面條,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想着大吃大喝,完全不顧及自己的肚子是否能吃完。
挑了挑馄饨上面,綠油油的蔥花,少女又想哭了,平常在這個時候,王耀都會一邊指責她浪費食物,一邊把蔥花給他挑了過去。
可是,今天沒有人來罵她挑食了。
她好容易鼓起勇氣和王耀告白,換來的卻是冷冰冰的回答:“我們不可能的。”俊美的男人沒有多說,他隻是背着手站在院子裡看着遠處的風景,等她期期艾艾的說完,那人頭也沒回,撂下一句話就走了。
語氣十分溫柔,但态度十分不容拒絕。
其實,也沒有很傷心……
阿桃愣愣地挺住了筷子,明明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她又在奢求什麼呢?
“丫頭,是被如意郎君拒絕了吧?”老闆見多識廣,當然明白這魂不守舍的樣子是怎麼了,他又說,“這世間呐,最難言的就是一個情字。”
“丫頭,有勇氣是好事,你可千萬别學那司馬長卿④的妻子,有才華又如何?最後不還是差點被大司馬抛棄了?”
可是卓文君是古代四大才女之一,還寫出了《白頭吟》啊,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她失戀了麼?
她隻是單純的單相思啊。單方面的被人拒絕能算是失戀嗎?
大滴大滴的眼淚落在碗裡,美味的食物在嘴裡也感覺味同嚼蠟,她埋頭流着淚,安慰自己下一個男人會更好,然後一口氣吃完了一份面。
接着又去吃馄饨。
老闆被這風卷殘雲的速度吓壞了。
隻是這世間會有比王耀更好的男人嗎?
答案是否定的。
如果這時候能抱抱小羅維和小意就好了。
盡管肚子裡撐的要死,阿桃還是把這些食物吞到了肚子裡,她搖搖擺擺的站起來,給了老闆幾枚銅錢:“打擾店家做生意了。”
想了想,她又多數出來幾枚給他。
“哎喲,你是大家的小姐吧?”錢袋裡鼓鼓囊囊的,老闆眉開眼笑的全接了過去。“丫頭,以後出門少帶點,你這樣很容易被惦記上的。”
“不是。”扶着吃撐的肚子還沒走出來幾步,少女就嗅到一股熟悉的暗香。
是王耀。
着了迷一樣,她腳步飛快地跟着他。
阿桃躲在一邊,看着他摟着一個漂亮姑娘的腰肢,臉上是罕見的溫柔,有說有笑地……
進了樓。
身材修長相貌英俊,學識淵博,又帶着戰場上拼殺出來的氣勢,出手大方,這樣的男人……
小姑娘崩潰了。面前什麼也看不見了,耳朵什麼也聽不見了,用天崩地裂形容也不為過。
不論是古代還是近代,男人們總喜歡進這些風/月場所,她是知道的。
可是他好狠的心。
自己也不能随便找個男人吧……?
為什麼男人可以把sex和love分開,女人卻做不到呢?
“客官?”懷裡的女子輕聲問他,面罩下全是仰慕的神色。
這樣天神一樣的男子,和他一度,該有多好啊。
“我有事。”王耀腳步一頓,禮貌十足地松開女子的腰肢,他擔心她去做什麼傻事,畢竟大晚上往自己頭上澆水的姑娘,他從來沒見過。
曼妙的曲線在薄薄的衣服下呈現出來,青絲黏在臉旁,一眼看下去,整個人脆弱的不像話;男人這才發覺到她的身材是多麼令人吸引人,她止不住地打着哆嗦,雙手抱臂不斷撫摸着,然後踉踉跄跄的走到了湖邊。
凡是走過的地方,路上都有水色,在月光下發着微弱的光。
青年猶豫不決,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出手,她去湖邊幹什麼。
總不可能是跳湖——吧?
小丫頭吸了一口氣,周圍散發出一股寂寥的味道來,王耀這時才着了急,剛準備伸手去撈,都已經站在她背後了,那姑娘扒開草叢,拿出一個鐵桶來,往湖裡滔了水,又開始往頭上澆。
天。
他開始反思自己。隻不過是委婉的拒絕了一下,為什麼會有這麼強烈的反應?
“沒關系沒關系,下一個男人更好,”她喃喃自語,嘴唇被凍成了紫色,“我不喜歡他,我不喜歡他,我不喜歡他……”
青年攥緊了拳頭,看着她在自我欺騙自己,一遍一遍地不停重複,像和尚念經一樣鑽得他腦袋發疼。
……
換了一身衣服的王耀站在樹杈上,扶着樹幹,看見步履不穩的小丫頭鑽進了一個小巷子,用手捧着臉大哭起來。
“要是我會失憶就好了,”她哭得撕心裂肺,整個人縮成了一個小團子,她不是在流淚,不是在低泣,而是鄉下婆娘哭丈夫那樣的可怕的哀号。
“那樣我就不會喜歡他了,不會遇到他了,我就是一隻自由自在的小鳥,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我本來應該是自由的,”阿桃說,她神經質的點着頭,用日語和英語說,“沒錯,就是這樣,人有了牽挂的時候會格外強大,同時也十分弱小,”
“而我不需要這些!單戀又如何?!他不喜歡我,我又能把他怎麼樣呢?!”
小姑娘發瘋一般地掏出來他給的平安扣,剛準備狠狠往牆上一摔,又舍不得地停止了動作。
眼神裡空洞無物:“天呐……别讓我做夢了好不好?”
王耀深呼了口氣,胸膛裡蕩着一股他也不知道的憋悶感。
“哎呦!小娘子生什麼氣呐?”一個粉面老太太走了過來,看到這副場景眼前一亮,“小娘子姿色不錯嘛,老奴這裡有一個好地方,來錢快,小丫頭——”
她一笑臉上頓時掉下點白粉來。
“老鸨?”
阿桃哭的太厲害了,感覺食物都湧到了嗓子眼裡,不得不幹嘔了幾聲。
“原來小娘子知道嘛,”那老鸨一個健步上來,握着她想去扶牆的手,“小丫頭的年紀大了點,不過聲音還是蠻好聽的,雖然臉蛋不是很漂亮,但是這皮膚嫩的呀——”
“你說誰不漂亮?!”少女怒了,“放開我,我不去!”
“可不是這種随便的地方,”老人拉着掙紮的小丫頭,“乖,你就會明白什麼是銷/魂窟啦。”
蒼老的聲音裡還帶着一股誘惑力:“哎呦,這不行,太小了點。”
王耀硬生生把手裡的樹枝掰斷了,他惡狠狠地盯着小兔子在掙紮過程中被人扯了衣衫,“哎,但是彈性和柔軟度很好嘛。”
“你!”阿桃發現這個人的力度她敵不過,一想到自己要被買到樓去,渾身細胞開始瘋狂抗議,她直接一口咬在老鸨的手上。
“烈一點也好。男人喜歡。”老鸨笑呵呵道,心想自己果然撿到了一個大寶貝:“憑你的姿色當不了花魁⑤,但是當個其他的也可以嘛。”
她又去拍了拍屁股,對手下的觸感十分滿意,“今天真走運。”
“唔!”
手裡捏着的平安扣在拉扯中滑了出去,小姑娘死死地用腳抵着地面,一面和那個人做對抗,一面想扭過頭去看平安扣。
老鸨摸出了帶有迷藥的帕子,想去捂嬌人兒的口鼻,說時遲那時快,從天而降一個人來,動作飛快地踹開了老鸨,拉住了向後跌倒的小丫頭。
少女肩頭衣衫徹底滑落,瑩白肩頭也被烏黑發絲掃過。
“好美……”
美人兒眉淡掃如遠山,鳳眉明眸,顧盼流離間皆是勾魂攝魄,玲珑膩鼻,膚若白雪,朱唇一點紅,簡直活脫脫一個從錦畫中走出的人間仙子。
“美人姐姐!”阿桃屏住呼吸,好幾秒之後才反應過來:“姐姐叫嫦娥嘛?”
王耀掃了一眼她快癡呆的表情,換了一種女子聲線道:“不是。”
“天!花魁有了!”老鸨激動地渾身顫抖,“花——”
“好吵。”他皺眉。
“美人姐姐!”她擦了擦口水,眼神明亮的像一顆星:“你帶我走吧!”
“嗯?”
“反正我一個人在這裡也沒有事幹……”阿桃撲過去,想着反正都是女孩子,就開始用胸蹭他:“好不好嘛?”
“你!”王耀馬上後退了幾步,見她還要貼過來,“站住!”
“哦……”她失望地站在原地,才想起來捂住。
他偏了偏頭,表情有些不自然:“可以和我走。”
“好——”阿桃軟軟回他。
“這是你的東西麼?拿好。”美人撿起來她的平安扣。
“謝謝你!”她把平安扣收了回去,開始撿散在地上的衣服:“不要了,換一身。”
“那我……買?”
“嗯,錢拿過來。”
“好!”小姑娘把錢袋裡的錢全倒了出來,“這些夠不夠?”
“你不怕我騙你?”
“我身上沒有東西可供你騙的了……平安扣不行,是我心上人給的。”她沮喪,“姐姐,你可以收留我嘛,我給你做侍女?”
“你太蠢了,我不要。”
“哦……”
“不跟上來?”她等了好久,後面一直沒動靜。
“我沒衣服穿呀?”
“你就是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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