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在法/國的處境也不很好過。
王耀說他在法/國有熟人,他本人就是在法/國深造的,那個人還比較可信吧。
“我給你都安排好啦,你過去好好養傷就行,”他說,“等我們把日/本人趕出去,局勢穩定之後,我再把你接回來哦,”
“嗯。”她木讷的點點頭。
可是王耀不知道,這是把這個女人從一個火坑推向了另一個火坑。
阿桃在一戶人家暫住,這個人家的男主人是皮埃爾。
皮埃爾也不說王耀找的接頭人是誰,反正就是把她領過來。
小姑娘過上了居人籬下的生活,因為不太能懂他們在說什麼,她本來做事就笨手笨腳的,這下好了,完全被當成灰姑娘使喚了。
她欲哭無淚,每天勤勤懇懇的幹農活,做家務,在重複的勞動中還獲得了一種滿足感,那些痛苦的回憶好像真的離她遠去了。
皮埃爾的女兒們有一個很喜歡她,有一個很讨厭她。
“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很讨厭她的那個人,實在受不了那張讨厭的臉每天在家裡晃着,琢磨着怎麼才能把人趕出去了。
于是,到了一定時間,他們就會讓她上城去,自己找個工作幹,然後農忙的時候再回來給他們幹活。
鄉下的日子不好過,進了城以後更難過了。
因為她在巴/黎隻有暫居證,旅遊證,她甚至都不是學生,不是來這裡學習的,沒有很正當的理由待在法/國,再加上語言障礙,幾乎所有的人看了她都會搖頭。
法/國人的高傲在這裡體現的淋漓盡緻,在法/國他們隻說法/語,他們看不起英/國人,他們看不起德/國人,他們看不起世界上所有的人,他們覺得他們的民族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法/語是世界上最好聽的語言,他們會盡情的嘲笑一個法/語說的坑坑巴巴的外/國人。
再加上自己還是一個華/人,一個沒有多少錢,沒有人可以依靠的華/人,可謂是debuff疊滿了。
種/族/歧/視在任何國家都會存在,不管是隐性的還是顯性的。
隻要可以走出國門的人,就可以非常明确的感覺到,什麼是所謂的白/人/至/上/主/義。
他們不會當着你的面說你什麼,但是會在給你找零的時候故意多找茬,多在暗地裡說你壞話。
然而,在這裡的華/人大部分也是不可信的。
小姑娘被迫無奈,隻能去中餐館刷盤子,之後就被騙了一大筆錢。
“媽的,好生氣啊,”她住在巴/黎的一個破舊公寓,這個公寓的占地面積還不到30平方米,牆上污水橫虐,充滿了生物們爬行的各種軌迹。
“神秘的接頭人到現在都沒有出現過,騙子騙子騙子,都是大騙子!”阿桃把頭埋在膝蓋裡,“哥哥說我到這裡療傷就行,他把一切都打點好了,我怎麼感覺我到這裡不是來療養的,是在受罪的啊!”
而且沒有人願意和她聊天,一個人在國外真的好孤獨。
除了幾個好心的姑娘。
她們都是吉/普/賽,和猶/太/人,斯/拉/夫人。
大概是同樣是被白人受到歧/視的民族,所以幾個姑娘之間很能談得來。
可是她們說,最近的局勢都是很動蕩的,叫她能去美/國就去美/國,實在不行去瑞/士,她沒有錢啊……
然後。
小姑娘在巴/黎待了兩個月,九月,德/國閃擊波/蘭。
姑娘們說不行,她們知道波/蘭那裡發生了什麼,德/國人對她們的政/策又是什麼,所以商量着要逃跑。
“我們先跑路了,你要和我們一起麼?”
“但是我感覺法/蘭/西還是很安全的啊?畢竟是大國。”
“再安全也比不上英/格/蘭、瑞/士,美/利/堅吧?不行,好像美/利/堅的排/華/法/案又出來了,”她們說,因為她們的民族實在是被人排擠到不行了,“華/工在這邊的處境比我們好一點,起碼幫助了一/戰,我們先走啦!你要保重啊!”
她們拿着箱子走了。
沒人和她說話了。
好孤獨啊。
她好想嬷嬷。
想她家的雞鴨鵝,大黃狗,夏天的冰水,冬天的地瓜,秋天的桂花膏發油……
春天的踏春。
腳在剛解凍的溪水裡的,爽到令人打哆嗦的快感,王耀就會把她從水裡拉起來,“不省心的小崽子!”
她會潑他一臉水。
越想越傷心,究竟是為什麼……
小姑娘嚎啕大哭。
我想回去,我不要在這裡,大家都在受苦,我怎麼能……
我是個懦夫……
“别哭了。”
牆壁傳來一陣震動。
“喂,我說你——”
十分鐘之後,公寓的門被人敲響,傳來一陣冷漠的男聲,“你每天晚上都在這裡哭,定點定時的,比我的鬧鐘都響,好煩的知不知……”
門縫傳來一聲細小的嗚咽,幼獸似的。
“怎麼,”青年啧了一聲,“我就是提醒——”
裡面哭得稀裡嘩啦,更大聲了。
男人無語到了極點,這女人每天晚上就會在裡面哭,幽幽泣泣的,一陣一陣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鬧鬼了,附近的住戶陸陸續續都搬走了。
搞的他一聽就難受,還心煩。
“我服了,大半夜的不睡覺,你哭什麼!”
“沒……”女人過來了,貼着門縫,也不敢出去,“對不起先生,我……”
“有人欺負你了?”
“……你怎麼……”
“别說你那蹩腳的法/語了,”男人換成了英/語,“被人欺負了,就打回去!”
這個英/式發音好傲慢,阿桃吸着鼻涕,“打不過。”
“你開門。”
猶豫了半天,門開了。
“知道嗎?”英/國人進來,給了她一堆零食和小飾品,“你每天晚上搞得我,”
亞瑟愣了愣,這個眼睛腫成核桃的家夥是怎麼搞的?!
誰欺負了她?!
誰敢欺負她?!
内心深處湧出一股叫做毀天滅地的沖動,他得把那幾個人找出來,用腳踩着他們的腦袋使勁碾着,一腳踏到地心才好,叫他們給小姑娘道歉。
“睡不了覺……喂,我在哪裡見過你。”
他别别扭扭,“你很熟悉,擦擦眼淚吧,哭得醜死了。”聲音像一隻一直在啼血的夜莺。
“謝謝。我不醜!”
英/國人沒走,看她哭到全身都是紅紅的,個子小小的,一邊哭一邊兇他,就是一隻兔子嘛。
亞瑟咳嗽了一聲,忍住想掐她臉蛋的感覺。
“被欺負了,”他蹲下來,語氣變得柔和,“就打回去。”
“打不動,他們人多。”亮晶晶的眼睛和他對視,裡面全是水霧,瞳仁泡在裡面,要融化了。
“那就叫人啊!”
“我沒有朋友,”她抽噎,“我想回家。”
“你家是哪裡啊?”
阿桃緊惕起來,想趕他出去。
“以後我就是你的朋友,”亞瑟說,“有事來找我,我白天一般不在,晚上回來。”
————
英/國人對她很紳士。
這個男人的話要反着聽。
幫小兔子打跑了幾個不懷好意的人,亞瑟逐漸取得了阿桃的信任。
“你看,你要硬起來,不能每天哭哭啼啼的,别人看你,你瞪回去!内心強大才是真的強大。”他甩着胳膊,活動身體,周圍躺了一群鼻青臉腫的人。
“是嗎?”小姑娘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亞瑟,他那意氣奮發、驕傲到不可一世的态度,在哪裡見過。
“亞瑟,你有紅軍/裝嗎?有羽毛帽子麼?”
“啊?沒有。”這女人問的沒頭沒腦的,“紅軍/裝是我們的傳統,因為那個染料很便宜,辨識度高,所以就是紅色的。”
“羽毛帽子也沒,你以為我是強盜嗎!海盜頭子?”
“呃,有點,”
“别掐我臉蛋!!!”
“但是,内心強大又有什麼用呢?該被欺負還是要被欺負。”小姑娘沮喪的說。
亞瑟不可能一直保護她。
“那就用武器啊,拿起你的武器!從牙齒開始,把全身全部武裝起來!”他啪的把手/槍放在她手上,“拿出來,對準他們,說你要開槍!”
“這個世界上,有一些必須是用暴/力對暴/力的事。你要比他們更暴/力,直接拿瓶子把他們的頭砸了,你看他們敢不敢欺負你。”
“嗯!”想了想,她又低下頭,“但是你是男性,男性不會和女性做到感同身受的。”
“什麼?”
“他們會在職場上欺負你,在生活上家/暴你,口口聲聲說為了你好,”想起皮埃爾一家,阿桃說,“女性隻能被迫的,一天又一天的坐在家裡從事着枯燥乏味的勞動,這些勞動價值不會轉變為更大的勞動價值,男人們絲毫不感覺女人們做家務是什麼樣的一種感受,還覺得女人做家務就是天經地義,女人生孩子就是天經地義。”
“我懂。”
“你不懂!”
“你不會被男人!”
“聽着,”亞瑟按着她的頭,強迫讓她看自己,“我家的隔壁鄰居有一個和我同歲的小男孩,就是這樣,他還是被同為男性的親戚了。”
“我也差一點,不過我用叉子把他的頭打開了花,小姐,這個世界上最普遍的真理就是弱肉強食,不分男女,弱者苟延殘喘的活在世界上,欺淩,是為了彰顯男性的一種控制欲的權力術語,他們想通過這種行為來确定男/性的絕對權/威,我們目前的世界就是男。權、父/系社會,女人之所以成為女人,是因為有男性。”
“所以,小姐,我希望你能變成最兇猛的獅子,而不是一隻兔子,哪怕是可以和其他人打拳擊的袋鼠也好,比其他人強,就足夠了。”
綠色的眼睛裡透出來了什麼,他直勾勾地說,一束在漆黑無岸的森林裡穿過來的幽暗光照射在了地面上。
雖然暗,這還是光。
“我給你看看波伏娃的《第二性》吧。”
男人的極大幸運在于,他,不論在成年還是在小時候,必須踏上一條極為艱苦的道路,不過這又是一條最可靠的道路,女人的不幸則在于被幾乎不可抗拒的誘惑包圍着,每一種事物都在誘使她走容易走的路,她不是被要求發奮向上,走自己的路,而是聽說隻要滑下去,就可以到達極樂天堂。當她發覺自己被海市蜃樓愚弄時,已經為時太晚,她的力量在失敗的冒險中已被耗盡。
女性是被凝視的對象,是被社會馴化的存在,沒有多少男人能懂她們在家庭裡面所遭受到的痛苦。
婚姻的本質,是一種“價值”交換。婚姻就是男性對女性的奴役,某種程度上是為了以男性為主的社會更好地剝/削女性。
倘若一個男人被放在深宮裡,而他服侍的是女王,他也會想盡一切辦法,勾心鬥角,百般讨好,成為之前他最不喜歡的角色。
“亞瑟,請教教我,”看完了書,阿桃眼神堅定的說,“請教教我,怎麼才能讓我變得更強。”
他放下手裡的茶匙,點點頭,“那就先教你一點防身術吧,不過要好好吃飯,知道嗎?再多的招數,沒有力氣也是空白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