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第一個月過去,阿桃就被那個人發現了。
就是聖誕節那天,出門挂聖誕花環的時候,盡管她緊趕慢趕,催促羅維諾趕緊挂完,趕緊回,還是被他看了個正着的德/國人。
羅維諾本來想過幾天就把她送回修道院的,可是碰巧下起了大雪,吃一頓飯就走的費裡西前腳剛回去,後腳所有的路基本上全被大雪覆蓋了。
這場雪下的來勢洶洶也下了個不停,大家鏟雪還沒有鏟到一會兒,幾層雪白棉被蓋上去,功夫就全白費了,積雪很快的超出人們的預料。
她所居住的這棟樓是軍官公寓,也不知道是哪個缺了心眼的,非要把意/大/利人和德/國人安排住在一起,南部确實有被散編混打組成的德/意聯軍沒錯,但是雙方彼此看對方都非常不順眼。
可能這所公寓就是為了宣揚所謂的友好吧,她趴在窗台上看門口的小道。
在這個位置看不到站在公寓門口的衛兵全貌,但是能看到他們毛氈帽上面的一小部分全部都是雪水,冰晶,霧蒙蒙地挂在那裡,也為難他們在這麼大的雪天裡,還要堅持的,筆直的,一動不動的站在這裡。
“在看什麼?”羅維諾拍拍小姑娘。
“這麼大的雪,山口估計也封閉了吧?”
“嗯,山口的封閉期其實比去年還晚了一些,”羅維諾知道她在想什麼,“不用擔心,每年山口都會有封閉期的,盡管現在是特殊時期,向導們也不會冒着這麼大的雪去送其他人出去。”
“那要等雪化了吧?”
“下小的時候你就可以稍微清理一下出去了,”他答,“其實這裡下不下雪和那邊下雪沒有什麼必然聯系,山到達一定高度之後,基本上全在下雪,或者是下雨,隻不過是分程度大小而已。”
“唉,”阿桃憂郁極了,“下雪不冷,化雪冷啊,我在這裡是不是打擾了你的預期計劃?”
她哈着氣,往玻璃上塗了幾個塗鴉。
“我本來想着你在這裡住幾天,不到一個星期就把你送走的,食材沒有買很多,”
青年跟着塗鴉,“現在我叫我的衛兵過來送食物了,可能會有人發現你在這裡,不過問題一般不會很大,”
“不要亂立flag,”阿桃嚴肅的講,随手拿冰冰的手指往他的臉上一搓。
“好冰啊,你這家夥。”
被冰到呲牙咧嘴的男人把人揪下來,用手掌把兩個人的随意塗鴉抹了一下,玻璃頓時就變得不能看了。
敲門聲有規律的響起。
“……不是吧,說什麼來什麼?”羅維諾的衛兵送食物過來的習慣是敲一下,不管他們聽沒聽見,放下食物就走,像這麼有禮貌的,不輕不淡地敲門的肯定不是他的衛兵。
他揉着頭發,屋内的裝飾、擺件一看就是有兩個人居住的痕迹,叫她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站在那裡别動。”
沒有粗暴的破門而入,說明對方還是抱着極大的誠意來的,那麼看不看得見她,對敲門的這個人來說其實沒有很大程度上的必要性。
羅維諾去開門。
來人穿着黑色的大衣,一直到小腿處,他露出翻領上的月桂葉标識,這個标識說明他的軍銜是陸軍上校。
軍帽正面有一隻扶着黨徽萬字的老鷹,老鷹下面有一幅骷髅師的骷髅圖案。
蓋世太保。
他微微眯起眼睛。
這位蓋世太保,中等身材,鼻翼窄窄的,嘴角沒有一絲笑容,深棕色的眼睛毫無波動,不透露半點聲色。
羅維諾反手把門合上。
“瓦爾加斯。”來人把軍帽摘下來以示禮貌,露出光光的額頭,還有整體向後梳的油光滿亮的頭發。
這個分量沒用了發膠定型,他絕對不相信。
“勞夫上校,”羅維諾伸手,“請問有何貴幹?”
“不,我就是個普通的黨/衛/軍分隊長而已。”他說,“我們到處都有眼線。”
“所以?”
“你這裡窩藏了一個女人是吧,”勞夫用空蕩蕩的眼神上下掃視,“我知道她之前在哪裡,我也知道她現在在哪裡,我也知道她将來會在哪裡。”
好大的口氣。
男人不屑一顧,“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貝什米特和我說過了,”他繼續說,一闆一眼就像叙述一件事實:“他說他有個女人要在這個地方進修,瓦爾加斯會照顧他。”
“看在貝什米特的面子上,我并沒有對你們做了什麼過分的事,但是你們反過來這樣對我,實在是叫我不好受。”
“你和貝什米特的關系跟我有關系嗎?”羅維諾嗆道,“你們之間需要相互給面子,看在我們是同一陣容的份上,我也在努力和你講話了,”
勞夫冷笑一下,“蓋世太保是無所不知的,就像上帝一樣。”
“你們已經完全逾矩了。”青年沉下臉,“無論怎麼想,你們和主還是不一樣,哪怕你們是主按照他的形象創造出來的。”
“我可以讓你活,也可以讓你死。”他凝視了好一會兒。
“這也不會讓你成為主。”
“這是警告。收手吧。不要讓我難堪,不要讓我的工作遭到任何的阻礙,少幾個猶/太人,我可以當做沒看見,少十幾個,我也可以糊弄過去,但是一百個你們已經過分了。”
回答他的,是粗暴的關門聲,它重重的扇在了他的臉上。
“生氣生氣生氣!”
回到屋内的羅維諾想要暴走,“究竟是誰給了他們這麼大的權力,讓他們在意/大/利境内肆無忌憚的和我說話?!”
“還自诩為主,我看倒是一點也沒有擁護到主的尊嚴,反叫主的榮光顔面掃地,我要是教皇,我馬上開除他的教籍!連同他的屬下們一起!”
“他們以為他們有八條腿嗎?可以像螃蟹一樣橫着走?!”
“不要扯我的巨蟹座啦,我們巨蟹座沒有招你們,”阿桃默默的遞過去一個抱枕,“要發洩的話拿這個吧。”
“哼!”他哼哼着,“是誰啊?”
“就是那個管意/大/利北部事務的蓋世太保!”
“……”小姑娘跑到窗邊看了好半天,“羅尼,下面有個戴姆勒車,”
她把玻璃擦了又擦,這次記得用布子了,“上面有将軍旗子。”
這家夥的抱枕她可喜歡了,每天都要抱一會,在沙發上和它碎碎念,而後者傻不拉叽的抱着也隻會咧個嘴角,對她的抱怨也好,贊美也罷,全部都聽在肚子裡。
根本舍不得拿這個抱枕發洩。
“将軍旗子?”
他也過去一看,順便把她的腦袋按了下去,“不怕發現啊你,不妙,”
“真的是将軍旗子,”在萬籁俱靜的大雪中,這個紅色的将軍旗子似乎被風吹到凍僵了。
“而且,有人在監視我們。”他的感覺一向靈敏到了極點,隻覺得被幾個人的視線看到渾身不舒服,細胞到處亂跑。
刷拉一聲,羅維諾飛快的把窗簾合上。
“這樣對方不就知道我們發現監視他們了?”
“沒有辦法,”
“估計你要足不出戶了,在我不在的時候,千萬不要一個人拉開窗簾探出頭去,我怕你被别人一槍爆頭,也不要随便開門知道嗎?隻要我回來你才能開門。”
“那麼,貝什米特們……”
阿桃的神色沒有驚慌,“不過我早就做好了準備,他們遲早會知道這件事的。”
“我就怕哪個将軍随口和他們一說,”羅維諾皺着眉頭,“畢竟我這裡可沒有一個将軍來給我撐腰。”
“沒關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