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地盤上,被那群陰陽師吓得不輕。
可惡……
那群日本人,在蔑視他。
提在他手上的袋子簌簌作響。
“重嗎,我幫你拿。”
“不用寶貝。”
馬修沒有說什麼。
阿爾弗雷德一聲不吭,提着東西回到了房間。
他關上房門,還在警惕的左看右看。
“凱琳不在,你們坐沙發上吧。”
“放松啦阿爾,沒什麼人能找到我的。”
“因為我看不見……”
“……不忘歌頌,不忘祈禱,不忘主名。”
阿爾弗雷德的雙肩在劇烈顫抖,背靠着房門,有些無力的半蹲在地上。
馬修走過去,念了一些禱告詞。
“Kyrie eleison。”他低低的說道,臉上浮現出憐愛,施舍,慈悲的神色。
同時他的表情裡還隐含着平靜。
求主憐憫。
将三指捏在一起,好像是在空中沾了什麼,又抓了什麼,哥哥也蹲下去給弟弟往腦門上做了一個抛灑的動作。
抛灑動作重複了三次。
阿桃站着,沒有發聲。
這種儀式應該算宗教儀式,馬修應該是往阿爾腦門上彈聖水,雖然她平常壓根看不出來阿爾喜歡往教堂裡鑽的那種人。
嘛,畢竟清教徒在美國遍地都有,甚至清教徒還有清教徒精神,對美國文化影響很深。
有人這麼說,清教徒的精神,清教徒的價值觀是締造美國文化中的主要成分,這些東西是對美國來講,是不可缺少的核心力量。
隻有之一。
沒有之二那種。
“好點了嗎?”
“嗯。”
“拉我起來。”
“好。”馬修把他拉起來。
阿爾弗雷德拍拍褲子,“唔對不起……”
“沒什麼好道歉的,馬修都能被影響到,你也受到很大程度的驚吓了吧。”
金毛腦袋垂下來看她,“馬蒂稍微幫我穩定了下精神,”
他咬着大拇指蓋,“但是……就是因為我看不見,我很着急,我束手無策。”
“給你擦擦手。”阿桃跑去拿了紙巾,沾了水給阿爾擦臉。
“沒什麼的。”
青年溫順的把臉伸過去給她,“……嗚……”
“真沒事啦。”
“貼貼。”
“好好,親親。”
一靠近她,他又想哭了。
“ruarua,你看我好好的呀。能一拳打飛超人那種。”
阿爾弗雷德隻是把頭埋在她肩膀附近蹭着,腹部發出小獸般的嗚咽聲。
摸摸他的脖頸安慰,女人毫不例外的感知到她肩膀上的衣服濕了一大片。
“哎呦親親親親親親親,mua——”
“為什麼我看不見……就不能好好保護你了。”青年用上氣音,哽咽張口了,他呼氣吸氣時,氣體在撕拉式地拉扯喉嚨。
“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有自己的際遇……”
“哪怕是對神學最不感興趣的弗朗西斯,都有過。”
他渾身都在劇烈顫抖。
他和其他人不一樣,他們也不算是排擠他,但就是,沒有那樣的經曆,阿爾弗雷德不喜歡談論沒有共同話題的事,也不喜歡别人插嘴他聊不上。
“……我做了很多錯事。”
“我被它們,拒絕了。”
“嗯,我知道。”
“因為我把那個,印度安意識體,殺掉了嗎?”
“嗯。”阿桃順着他的背脊來回摸,“你把他殺掉了。”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複活……”
“不啊,”
把阿爾弗雷德的腦袋捧起來,阿桃說,“你看我的眼睛。”
“嗯?”
“你當然不知道他能不能複活。”
她平靜道。
“因為你把他,當成活祭了。”
嘶。
馬修都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都被當活祭了,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複活不了了。
“……”
阿爾弗雷德的瞳孔縮小,牙齒咯咯作響。
他眼睛裡猛地爆發出兩團極強的殺意,就如蟄人的蠍子般直直紮到了她的眼球上。
意識到面前這倆個人都是最親近的人,他強制按耐住動手的沖動。
“啊……”
“唔,好可怕呀。”
“為什麼你看不見,為什麼沒有際遇,為什麼不被接受,因為你把他,比用瑪雅人還要殘酷多的做法,将四肢扭斷,骨頭打碎,筋膜抽出來。”
阿桃還在輕柔的撫摸着他。
嘴裡還在說輕柔的話,“把胸腔打開,向神明獻上他的心髒。”
青年的表情由于用力咬牙而顯得猙獰不堪,最明顯的是,顴骨上的臉皮好像脫離了肌肉的控制,挂在鼻尖兩側。
“你這家夥,是硬生生把他的心髒從胸前掏出來玩的。”
“為什麼呢,印第安意識體不會威脅到你的存在,你是害怕接受到他的想法之後,認定會出現什麼事……呢。”
“噢,你是害怕他死不了。正好要把他拿來做實驗是嘛?”
手心下的肌肉在一鼓一鼓。
“對待神靈和神秘生物,比如亞瑟他們,會很好的放在一邊,和它們友好相處。”
“馬修雖然對聖靈保持距離,但也不會對他家印第安人意識體下毒手。”
“你選擇把他當成活祭品送過去,來保證國度自身的繁榮昌盛……”
“還是單純的是想活下去?”
“不重要了。”
“中南美的宗教活動影響到了你。”
“于是神靈接受了你的活祭,當然也不乏印第安意識體是心甘情願的被你送到祭台上,用他自身來換取身為這片土地的安甯。”
“不過嘛,你這家夥過于殘忍了。”
“神明也是會害怕的呀。”
阿桃說,“萬一被你挖掘到了他們的秘密,你猜猜,他們還有存在的必要性了嗎,肯定是會被你全方面的利用,從頭到腳的把他們吞噬到盡,于是他們決定,把你拒絕在那扇門外。”
“嘛第一個讓神明如此害怕的意識體,我印象中你是第一個。”
阿爾弗雷德不說話。
“神靈也是會詛咒意識體的,他們的話就像一個極度的擴大器,被殖民統治過的人們自然憎恨入侵方,同樣會把他們的憤怒,憎惡投射到入侵者的國度上,居住在不同殖民地上的神明,會把人們的惡意收集起來,一股腦兒的發洩在意識體上。”
“亞瑟被詛咒到無法行走,肌肉萎縮,神經不受控制。”
“安東尼奧被詛咒纏身,美洲的神明和民衆期待他在最輝煌,一直走在上坡路徑的途中,突然隕落下去。”
“後來你們也知道。”日不落帝國,突兀的滑落了,甚至連日不落帝國的名字都被讓給了英國。
“我會有辦法的!”
阿爾弗雷德用肩膀撞開門鎖,奪門而出。
馬修搖搖頭,“沒想到……”
馬修遞過來一杯溫水,“喝點吧。”
“謝謝馬蒂。”
“他更害怕的是,自己會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吧。”
“沒有任何一個意識體知曉他們會在什麼地方,什麼時間消亡。”
“人是對自己的死亡有預感的。”阿桃說。
“你應該看見過。”
“我有一個問題好奇很久了……羅馬是怎麼無影無蹤地消失的?”
“唔,消失就是消失了啊,他什麼人都沒告訴,羅維諾起來還要去找他,找了好久沒有,跑過來問我看見他了沒。”
“……”女人歎了口氣。
“羅維諾沒有親眼看見過意識體的消亡,但是呢……羅馬大概是有這麼一個預感,隻要出現了兩個小家夥,他就一定會消失在曆史長河裡面。”
“不然為什麼會有他們兄弟呢。”
“是我們,是我們的出現導緻了爺爺的消失……”小豆丁羅維諾哭喊着,激烈的要去找他爺爺。
“不構成因果關系。”那時的她這麼回答。
“那麼我們消失了,爺爺是不是就會回來!”
“不會了。他不會回來的。”
“那麼我們是會取代他的位置嗎?成為千年的帝國的代表……?”
“先出現一個千年帝國再說吧。”
東羅馬帝國不被認為是羅馬帝國的後繼者。
即使是千年,可是不被認為是羅馬的正統。
————
“這裡什麼時候有了一個結界?”阿爾弗雷德站在绯紅的鳥居門前,身邊都是此起彼伏的蟲鳴和鳥兒們清脆的叫聲。嘗試着伸了一隻手過去,裡面的光線反而詭異的扭曲起來,看不見自己的手了。
要知道,進入了鳥居,就表示你自己正式的踏進去了神的領域,所以他并沒有冒冒失失的闖了進去,而是一步一步腳印朝着山上走去。
一進入鳥居範圍,周圍就寂靜的可怕。
管不了那麼多了。
哪怕是真的神明不想看見他,可是日本的神明應該沒有美洲的神明排斥他的深。
畢竟,神明是會聽取民衆意見的。
踏着木屐的阿爾弗雷德盡管心急如焚,他想到了在去西藏的朝聖者,朝聖者需要五步一拜、十步一跪,要起碼叩拜十萬次才算完成聖途。
他做不到十萬次。
他對宗教不感興趣。
隻有在民衆面前作秀的時候,才會去教堂做彌撒。
更何況,對日本本地的神明,阿爾弗雷德無法接受他能對他們叩拜十萬次。
踩着木屐,阿爾弗雷德每一步都走的平穩。
“……請讓我,”他路過了掃地的人。
一路從山腳爬到了山頂的神社。
“請讓我,”穿着和服的金發青年跨過門檻,就對面前的神像行了一個禮。
阿爾弗雷德用兩肘、兩膝和頭着地,手心朝上表示對神的敬意。
“請讓我,看到您。”
……
風動了。
他來的不是供奉大神的神社,隻是選擇了普普通通的稻荷神社。
空氣裡有暗香浮動,從小巧的爐子裡冒出來的青煙一直飄搖向上,給他談話的環境營造了一種詭異又神聖的氛圍。
“求求您,我知道您有能力,我隻是不希望她被傷害到,這個能力出了日本我會迅速的還回去,”
青年虔誠的拿頭抵在地上,“我是個無惡不作的存在,我隻想保護好她,可是我無能為力……”
“如果您答應,我會拿我所擁有的和您進行交換。”
他知道神像在看他。
“我可以一直跪在這裡。”
[倔強起來就是頭驢。]
一隻狐狸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
坐在地上,冷眼看着他。
“我看不到,我想保護好她,”
[但是你傷害過她。]
“我去了很多地方,僧人說我作孽太多了,沒等我說完就會用掃帚把我趕出去。”
[真的是想要?不是為了你的私心,而是你嘴裡口口聲聲的愛情?]
青年一言不發。
要不是看在有神像在,狐狸真的很想用尿滋他一臉。
[現在的悔改和内疚有什麼用呢?]
“我承認我殺了他。”
“我還想企圖利用神靈來達成我的目的。”
“我不後悔,那是過去的我。”
“倘若換成另一個生活在美利堅土地的意識體,我們都會這麼幹。”
……
他隻是長久的保持這一個姿勢沒動。
狐狸拿後腿撓撓他,也是一動不動的。
“拜托了,我想保護好她,我什麼都看不見……”
阿爾弗雷德對着神像泣不成聲,眼淚盈滿了地面上的縫隙,“我想要保護好她……”
[就這麼一個簡單的願望?]
“對。求求您。”
[好吧。]狐狸吐口唾沫在他臉上,“我要拿你的身體換。”
“換什麼?”
“嘛,雖然是被塞到了普通人的身體裡,你這家夥的力氣還是大到吓人。”
石質地面都被他硬生生砸出個洞來。
“拿美洲的感知力,對我來說也沒有用。”
狐狸搖搖尾巴,“對我開放你的精神世界,你肯定不願意。”
“不,我願意。”
“什麼?”
“我拿我的精神力作為交換。”阿爾弗雷德說,“反正我也用不到了。”
“誓約成立。”
狐狸一屁股坐在他頭上,“起來吧。”
“好。”
“不過也隻限于能夠看到,和驅趕。”
“足夠了。”阿爾弗雷德頂着毛茸茸的狐狸,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能看到嗎?”
神像前面是一個和神像一模一樣的狐狸,和頭頂這隻不是一隻。
“能。”
“好,”狐狸舔舔爪子,“交換了就代表,你還是認同日本文化的?”
“不認同我不好管理。”
“哈哈真氣人,”狐狸哈氣,幾爪子把他英俊的臉撓花。
“不過呢,那姑娘也免費幫了我們不少忙,還挺熱心腸的,我們給她好處她不要,”
“唔……本田不知道哪裡去了,這樣,看在她的面子上,就不收你精神力了。”
“但是,要是敢亂來,你的精神狀态會被瞬間壓垮的哦。整個人隻會傻乎乎的流口水,看見一個人隻會傻笑,變成白癡哦。”
“好啊。”
“變成白癡就正好可以光明正大的待她旁邊了,還趕不走我。每天朝她傻笑還挺好的?”
“……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