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上位眯着眼睛沒有說話的鄭太傅，又看了一眼炯炯有神的皇帝，心中歎了一口氣，知道自己逃不過這一關，直接道，“按盜律掠人法中所記載，強搶……屬于掠人罪，輕則降職後罰銅，重則黥刑後被貶為邊城苦役，再重則……死刑斬首後棄市。”

鄭茂看着馬英黑沉的臉，絲毫不懼，反而越發咄咄逼人起來，嗤笑道，“這是普通情況，馬全自己便是當朝官員，擄走的又是當朝樂官，這又應當怎麼算呢？”

“官員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擄走的是當朝官員，再罪加一等。”

眼看着自己兒子就要加罪到斬首棄市了，馬英徹底坐不住了。他聲音冷得似鐵，“我解釋得很清楚了！犬子并非縱馬，而是管理不當，哪裡就談的上是故意了呢？！至于那宮人的事情，犬子他是看人受傷，帶着人去府上醫治了，并非擄走！”

“強詞奪理！”鄭茂被這人的厚臉皮氣得仰倒。不過這百姓衆目睽睽下發生的事情，哪裡就容得他颠倒黑白！

“說是官員，不過是一個妓子罷了！就是真的玩兒死了，難不成還要我兒替他償命不成？！”

“當今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高祖太子轲殺死了府中的奴婢太傅尚受肉刑，更何況他一個臣子呢？！”

“……”高祖的太子秦轲随意處置府中奴婢，按當時律法當處以黥刑，就是在臉上刺字以示懲罰。由于其身份，讓其老師代受。此事向來被世人褒獎，用來證明高祖的公正嚴明、法不阿貴。對方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馬英有些無話可說。

“你說我？！”馬英冷哼了一下，暗想果然是這些讀過書的人最無恥，簡直是虛僞至極。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對！道貌岸然，沐猴而冠！古人果不欺我 ！

“雲州圍困，明親王自薦代君前往雲州親征，急需糧草，你的學生孔文翰身為太倉令卻按旨不發，後又半路被劫走了軍糧，延誤軍機，雲州城險些被蠻族攻破！按律當斬！現在不是還在大司農活得好好的嘛！要殺馬全，你先把孔文翰殺了再和我談什麼公正嚴明！”

“按旨不發不過是空穴來風罷了，當不得真！運輸糧草是督運使的事情，幹孔文翰什麼事情？！”

“而你，馬英，下獄了那麼多文武百官，我倒是還忘了參你一本勾結謀逆之罪！”

馬英腦中一震，萬萬沒想到自己兒子沒救出來，自己還要被搞，瞬間怒發沖冠，“放你爹的狗屁！我馬英勤勤懇懇，每日裡鞠躬盡瘁，嘔心瀝血！上不愧天，下不愧先帝，如此忠臣良将還要被你這麼污蔑，我看你才是真的想要謀反了！”

秦度聽着這兩人狗咬狗的話語，心中開懷，多日積攢的郁氣一下子發洩了出去。

鄭茂兩人可懶得管小皇帝的想法。鄭茂嗤笑一聲，“論你怎麼說！我父親三朝老臣，忠心天地可見，豈是你空口白牙便能污蔑的？！”

“倒是你，與長公主勾結尚早！前些年，長公主與原羽林中郎将賀桓私相授受，堂堂金枝玉葉效仿市井私奔，婦德盡喪，丢盡了皇家顔面。是你保下了兩人，說什麼郎才女貌一場佳話？然後你馬家就榮登了皇後之位……呵，這背後沒有什麼交易？鬼都不信！”

“哦，還有那賀桓，我記得是你的幹兒子吧！這麼說，你也算是長公主的幹公公了！我看，長公主謀逆一案，必定脫不開你的幹系！别說馬全，賀桓，賀忠，你都得斬首！”

“……”前頭吵得正熱，後頭也不甘示弱。

“不過蝗蟲賊鼠之輩！”前面正争辯着，隊伍稍後一排，鄭茂所屬大鴻胪下的官員行人令公羊容冷笑了一下，接嘴道。

“你說什麼？！”光祿勳中郎将章臨聽見了，冷聲質問道。

“我說你們，不過是靠着女人上位的蝗蟲賊鼠罷了！一群食民脂吞民膏，齧空國基，得志便猖狂的小人！一個個靠着關系上位便罷了，竟還不知足，僭越禮制，擾亂朝廷！”

“朝廷就是因為有了你們這些蠹蟲，隻知尋歡作樂，僭越祖制，悖逆倫常，漠視人命，這才導緻了今天的鄉野失序，民怨沸騰！”

公羊容是牙尖嘴利，寸步不讓。他出身世家，又是元和年間實打實地方舉薦上來的孝廉，自然有說這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