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查當天,回家之後,陸茴被荀練之按頭躺了大半天,連晚飯都是荀練之親自送進客卧的。
輪椅也開進了家裡,按照荀練之的說法,即便是從床邊去客廳,也必須坐着輪椅去,不許她落地拄拐。
但第二天,陸茴不得不再去實驗室一趟。
陸茴向荀練之解釋:“那樣品必須今天把它處理了,不能放。等今天去處理完,就可以放半個月再去。”
荀練之:“可以,我送你。”
換做平時,陸茴能有和她多相處哪怕一時半刻的機會,早就高興得尾巴翹上天了,但荀練之現在的狀态,實在讓她開心不起來。
她想要荀練之放松輕松地陪她一起,就像……小情侶“約會”的那樣。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滿心裝着放不下的自責與負擔,強打着精神“彌補”。
陸茴試着勸她:“不用送,就在馬路對面,而且我隻去一個小時,今天的處理不麻煩的,之後讓師妹幫我盯着就行。我也不會站起來亂跑,就全程坐輪椅。”
荀練之:“我有事要去學校,正好順路。”
陸茴猶豫了一下,忍不住說:“可你……之前不是說,你一般沒什麼事嗎?”
荀練之面不改色:“偶爾也是有的。”
陸茴沉默。
她心裡不得不懷疑,荀練之說的是真的嗎?
還是隻是為了送她,随口編造的借口?
如果今天是借口,那……前天和昨天呢?
連着三天,荀練之都在送她,即便“偶爾”有事,可這是否也太密集了一點?而且荀練之“有事”的時間,怎麼每天都正好和她出門的時間一模一樣?
“一個小時是嗎?”荀練之問,“那我一個小時後來你們樓下等你。”
陸茴受寵若驚:“不不不用,我沒那麼嬌氣的,我這邊弄完我就自己回去,你那邊也是。”
荀練之不答應,隻問:“是一個小時嗎?”
陸茴心虛道:“或許……是一個半小時。”
荀練之:“好。”
陸茴暗暗松了口氣,她原本想多在實驗室待一會,結果荀練之這麼一說,她必定不能在學校磨蹭了。
這一次,荀練之刷了人文院的卡,進了校門,一路把陸茴送到了樓下。
陸茴和她一分别,就火速坐電梯上樓,卻沒去她們課題組那一層,而是去了頂樓七樓,把輪椅速度開到最大,挪到了靠近荀練之家那側的窗邊。
她趴在窗戶邊往下望,一眨不眨地盯着校門和對面那棟樓的入口。
等了十幾分鐘,也沒看到荀練之的身影。
陸茴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沒有回家。
難道荀練之是真的有事?
陸茴看了眼時間,距離和荀練之約好的時間又近了一點,實在耽擱不起,就要按下輪椅後退的按鈕。
眼看輪椅就要離開窗邊,陸茴最後朝底下望了一眼,就這麼一眼,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陸茴忙在操作面闆上一通亂按,把輪椅掰回窗前,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真的是荀練之。
荀練之不知道在哪兒耽誤了十幾分鐘,現在已經過了馬路,走進了對面那棟樓的門禁入口。
那個身影在玻璃門後消失不見,陸茴半晌沒能緩過神來。
荀練之的确撒謊了,她沒有順路要做的事,她隻是專程來送陸茴。
陸茴搭在窗邊的手緩緩滑落下來,垂在了自己的膝前,心中五味雜陳。
一直以來,陸茴自認不是一個配得感很低的人。不過是送一送,别人主動要送,也不差那幾步和幾分鐘,沒什麼大不了的,換做是平常,換做是别的任何一個人,師姐,師妹,陸大明女士,甚至就算是她老闆,她都會心安理得地接受,反正事後大可以用别的方式表達感謝。
但為什麼換做是荀練之,她就受不了了?
難道……就因為她是個戀愛腦??
陸茴心裡浮出一個荒謬的自嘲念頭。
輪椅載着她進入電梯,陸茴忍不住又想起另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