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小滿今天起床的時候按着習慣看了一眼紙質日曆,上面數字所對應的方框裡寫着一些字,都是她簡單标注的當天要做的事情。
今天是1号,方框裡隻寫了三個大字:家長會。
溫小滿抱着頭又躺回床上,現在天才蒙蒙亮,白色的光落在藍色的窗簾,整個房間也漫着朦胧的靛藍色。
今天要給餘小水開家長會,意味着下午幾乎賣不了菜,想到這裡的溫小滿急得在床上翻身撓屁股,這豈不是進一步說明日收得砍半了,雖然大多數人都是早上或者中午買,但上班族都是下午來買,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可是家長會又不能不去,溫小滿雖然對讀書沒興趣,但是骨子裡還是很敬畏學校的,又怕餘小水會被人看不起說閑話。
某些高中生的成績不高,壞心眼可不少。
溫小滿隻好認栽,去衛生間裡刷牙洗漱,牙刷已經刷出不少泡沫,此時夏迹星腫着一雙眼走進來,關上門就朝着馬桶方向走,手上還摸索着褲子。
溫小滿驚得咽下嘴裡細密的泡沫,嗆了好幾口,含糊不清地出聲:“等會兒!”
夏迹星眼皮子還睜不開,眼眶裡都是幹澀和酸痛,膀胱已經要爆炸了,即刻就要噴湧而出。
“你什麼時候在這兒的?你快出去,我要尿——”夏迹星把最後一個字拉長,原本啞着的嗓子變得響亮,破開這衛生間的安靜。
太暧昧了,也太冒昧了,這也太有味兒了。
溫小滿壓根沒敢幻想過這種同框的場景,她連牙都不敢刷了,連忙用水沖掉嘴裡的沫子,左腳絆右腳地倉皇跑出衛生間。
前幾天的饅頭還剩最後幾個,溫小滿怕它們放不住,于是統統塞進冷凍區,現在又把剩餘的都拿出來放進微波爐裡叮一分鐘。
夏迹星上完廁所再出來,依舊覺得睡意擾人,正準備回沙發上睡個回籠覺,但她的窩裡多了個溫小滿,這沙發對于她來說本就短小,這下子更是沒法睡了。
“幾點了,你還不去賣菜啊?”
溫小滿擡起眼皮睨了她一眼,頭發睡得跟雞窩頭一樣,上衣塞進褲子裡鼓起一圈,沒眼看,真是沒眼看。
溫小滿伸出手輕拍着沙發,見面前人沒反應,隻好又加大力道往上再拍了幾下。
那悶響錘在夏迹星的耳朵裡,她遲鈍地眨了眼,慢吞吞地準确坐在溫小滿拍過的位置。
“跟你商量個事。”
“不聽。”
溫小滿的正事都快随着薄荷牙膏味一起吐出來了,又生生咽了回去。
“好吧,我換個措辭,通知你個事兒。”
夏迹星煩躁地抓頭發,手臂上的那些細密小傷已經愈合得差不多了,除了某些傷口較嚴重,依舊留下紅色的肉痕,其它的幾乎看不到别的什麼事故痕迹。
“我下午得給小妹去開家長會,你那個時候幫我賣菜。”
夏迹星指着自己,“我?”
溫小滿拉過她的細手腕,滿臉溫柔笑意,“是的,我相信你肯定能做好。”
“你先别相信。”夏迹星覺得被溫小滿撫摸過的地方灼起燙意,比外面即将升起的烈陽還要熱上幾度,燎得她難受。
“我沒賣過吧?”夏迹星不太确定自己之前有沒有跟溫小滿賣菜,但是現在她不記得啊。“我都不知道菜價。”
“沒事啊,我給你寫個菜價單子,有人來問價,你就往上面看一眼,要是腦子不行算不來賬,你就用計算器。”
夏迹星覺得麻煩,菜市場臭烘烘的,地上還黏濕,她不喜歡那兒,要是讓她進去,那還不如刀了自己。
“那我也跟你商量個事兒。”
“我去給她開家長會,你還是自己去賣菜吧。”
溫小滿瞪圓了兩隻大眼,餘小水本來就不喜歡她,要是讓夏迹星去開家長會,不得回來暗戳戳跟自己來較勁嗎,更何況,自己本來就已經答應過餘小水了,半路換人算怎麼個事兒,她不能言而無信。
溫小滿當即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不行不行。”
她突然意識到以自己的利益立場去說服别人,這幾乎是很難成功的,得以别人的得失來說服對方才能讓人心動。
“你腦子又壞了?餘小水這幾天就跟你犯沖,你還去替我的班,她不得當場跟你怼兩句,讓你下不來台?”
這麼一說,夏迹星就覺得左右為難,橫豎這兩件事都是自己讨厭的,那還不如挑一件不給自己找不痛快的。
“真服了,我回頭可得跟她好好聊聊,這什麼破脾氣比你還臭,仗着成績好了不起了。”
“诶!你給我打住,怎麼還把我帶上了。”
“那我是不是得換件衣服?”夏迹星低頭看着自己的老奶衫。
溫小滿都不太敢視線往她身上放,隻能含糊幾句:“還是換吧,别給我攤位招黑。”
夏迹星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客廳中央又折返回來,擡手蹭向溫小滿的肩膀,“給我找身衣服。”
“你自己進去找不行嗎?你手又不是還癱着。”
“不是你說的别亂翻嗎。”
溫小滿覺得這人真有意思,不讓進的時候偏要闖,默認的時候又藏尾巴裝老實。
溫小滿帶着人進卧室,兩人體型骨架大差不差,她從衣櫃裡随手抽出一件寬松白t和運動短褲,褲頭有抽繩,松了還能系上。她不要的衣服真的不太多,更何況還得給夏迹星配一套能看的。
經過這一周各種老奶衫的浸泡,夏迹星已經完全不挑了,這一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衣服在她眼裡跟晚禮服沒差。
趁着夏迹星換衣服的空閑,溫小滿去衛生間重新刷牙洗臉,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實在是有些滄桑,她每日隻想着怎麼多賣點菜,已經很久沒有注意過自己的外貌打扮了,即便是熱天,鼻翼旁也起了幹皮。
溫小滿摸着自己的臉頰,在這追尋白幼瘦的世界,她這小麥膚色實在是不入大衆潮流,之前還總有人笑她皮膚黑,溫小滿雖然不怎麼在意,但是現在一想到要去學校裡作為餘小水的代表,她心裡就悶上一股勁兒,渾身不自在。
她把頭埋在水槽裡,捧了一把涼水覆臉,一閉上眼就是夏迹星那張招搖又明媚的臉,耳垂旁的素圈總是晃動,在不同光線和角度下閃着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