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迹星對着廚台上的食材發呆,一袋子的蔥蒜姜,一袋子的香菜菠菜大白菜。
她扒來扒去,這是什麼廚藝大考驗嗎,有點意思,不知道的還以為家裡養了三隻羊。
夏迹星知道溫小滿這兩天不開心,但是也不要來為難自己吧,她彎下腰從櫥櫃裡拿出奶鍋架在竈上,又取了一把面條,今天就吃點清湯面得了。
她咬着牙“嘁”了一聲,就溫小滿這個不鹹不淡的态度,半天放不出個屁來。自己還要忍氣吞聲給她煮面,還是太好欺負了。
水已經開始從鍋底冒上來,往空氣裡炸開了幾個泡,夏迹星掂量了一下手裡的面條,三個人吃的話……那應該放多少?
不管了,加面。
*
溫小滿睡醒的時候已經過了半小時了,這不長不短的休息時間卻讓腦子有點混沌,她去衛生間往臉上捧了一手的清水,再把臉埋進去,直到水全從指縫流盡。
廚房沒什麼聲響,偶爾傳來切菜的聲音,溫小滿此刻沒有進去監督的想法,夏迹星想做什麼做什麼吧,要是能把地球炸了剛好。
從衛生間出來,左邊就是餘小水的房間,以往總是緊閉的房門今天卻是虛掩,溫小滿怕打擾她,準備走過去幫她把門關上。
手心才剛握住把手,餘小水就轉過身看向她,溫小滿頓時覺得自己像個偷窺被抓的賊,餘小水此刻沒戴眼鏡,就這麼直勾勾盯過來,看得溫小滿頭皮發麻。
溫小滿第一想法就是直接關上門,然後立馬走!
“姐姐,給你看個東西。”餘小水轉過身去把地上的書包拿起來。
這話都這麼說了,溫小滿沒辦法,隻好硬着頭皮進去。
房間裡除了單人床和衣櫃以外,就隻有書桌椅子,而那配套的椅子也隻有一張,沒多餘的可以坐,溫小滿也像平常一樣,直接坐在餘小水的床上。
空中浮現一片白色,紙張發出獨有的音色,餘小水遞過來一張理綜試卷。
溫小滿捏着那薄薄的一張紙,最上方寫着紅色的267,溫小滿不知道這個分數高不高,但是想着餘小水向來成績好,那想來這分數也是不低的。
餘小水指尖轉動着一隻綠色熒光的圓珠筆,又摸索着眼鏡來戴上。
半晌,她的聲音打破房間裡奇怪的安靜,“你不開心嗎?”
溫小滿先是點頭,而後又搖頭。
她不知道這個開心是問今天的情緒,還是對于這份267的卷子。
“我以為,你會像往常一樣。”
“啊?往常我怎麼了。”
“看見我的分數會開心一點。”
聞言,溫小滿扯出一個笑,把唇角盡量提上去,“開心啊,就是剛睡醒,腦子還沒來得及開機。”
“是嗎?”餘小水從書櫃裡抽出那一本黑色的東西,那薄度不像書。
她一掀翻蓋子,一面大鏡子就呈現在溫小滿眼前,溫小滿還沒意識到這是什麼意思。
隻見餘小水點了點她自己的眼周,溫小滿才把目光移到鏡子裡的自己,大概是哭狠了就睡覺,兩隻眼睛快要腫成腫眼泡了,眼眶周圍都是紅的。
“你哭過。”
這句子按理說應該是疑問句,但是溫小滿聽起來隻有陳述句的肯定。
她完全撒不了謊。隻好敷衍地應下。
“發生什麼了?”餘小水從椅子上坐到她身邊,溫小滿感到床墊往下陷。
餘小水沒時間用手機,學校裡也不能帶手機,溫小滿想着她應該是完全不知道這件事的。
她正猶豫着要不要說,畢竟那些事情都是菜市場的瑣事,總是帶着一股黏濕甜臭的蔬果味,而且說出來也隻不過是徒增煩惱。
溫小滿想着切頭切尾把重點講出來組成一件小事好了,直到眼尾沾上一點微涼,在這夏日形成極大的反差,讓溫小滿不由得渾身打了個顫。
餘小水伸出食指去撫摸着溫小滿的眼旁,像蜻蜓點水感受到水面波動之後立即撤開了手。
“我們是姐妹,不開心的事情應該要分享給妹妹,要不然顯得多生分,還是你把我當外人。”
見她遲遲不張嘴,餘小水又繼續補道。
一說到外人,這仿佛猜到溫小滿的痛點,她最害怕餘小水覺得沒把她當成一家人。
小時候她不喜歡餘小水,總是明裡暗裡欺負她人,直到某次餘小水大哭着跑了出去,找了一晚上才在林子裡看見人,回去後,溫芳漣氣得拿衣架追着溫小滿打,從此之後,溫小滿完全不敢再把餘小水當“外人”。
“沒有,我隻是在整理一下……來龍去脈。”
餘小水不再繼續逼她了,指節彎起一下又一下地敲在床單上,像是耐心告罄的倒計時,又敲得溫小滿心慌。
大約過了一分鐘,溫小滿才開始開口,隻不過張開的那一瞬間,溫小滿把夏迹星的名字給掐掉了,整件事隻有自己的存在。
餘小水從頭到尾都沒什麼表情,以至于溫小滿越說越小聲,完全不自信。
直到說完後,餘小水都沒什麼回應,溫小滿揉了一下眼,看來是自己太沒用了,除了賣菜都沒别的解決事情能力。
突然間,餘小水站起來,平穩如死水的聲線終于有了波動,“我知道了,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事,熬一熬就過去了。”
說完,她拉回椅子,又坐了回去,握起旁邊的筆又開始在紙上唰唰寫着什麼。
看着她的背影,溫小滿有一點意料之中的難受,餘小水壓根不願共情也不願理她,跟那些菜市場吃瓜的一樣,吃完就走了,最後還頗嫌無趣地吐了一嘴瓜子皮。
溫小滿從床上站起來,走出了房間還準備順帶關上門。
“姐。”
溫小滿愣着回過頭,渾身像是剛組裝好的機器人。
“這幾天先别去賣菜了,在家待着。”
“可是不賣菜我們吃什麼。”
“你去了就有人買嗎?”
這話一說,溫小滿頓時啞口無言。
“網上信息更疊快,風波過去了就好,所以你在家待着,這樣不行嗎?”
溫小滿也反駁不出來,沒答應也沒拒絕,沒錢入賬實在是心慌呐,但餘小水好像不懂。
飯桌上放着三大碗面條,準确的說不是“碗”,是“盆”,是三盆不鏽鋼裝着的粘稠吧唧的面條。
夏迹星跟溫小滿一同站在椅子邊,手指掐住椅背,她也沒想到就三小把面條居然能煮出三盆,而且因為面條太多把整個奶鍋都擠滿了,筷子還攪和不動,隻能用勺子來鏟。
她心裡直打鼓,又有點不敢看溫小滿,更何況這人心情還不好。
換做平常,溫小滿早就和自己吵得天翻地覆,現在也一言不發,隻是坐了下來。
溫小滿盯着三個盆許久,半天冒出兩個字:“謝謝。”
夏迹星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她拉開椅子也坐在旁邊,“謝謝?我可沒在面裡下毒,你不用謝。”
“剛才在樓下我的語氣是不是不太好?”
“我已經習慣了。”
微低着頭的溫小滿擡起眼看夏迹星,那人說這句話的時候神色平常,但是她還是聽出點别的意味。
“不好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