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近幾天白天卻常一個人躲在寝宮不出來。
郁危明一個人貓在陰暗的宮殿裡看片。
對着視頻裡的司令官肆無忌憚又滿足無比地好好享受了一回又一回。直到每天夜深人靜,才回到月光下,鬼魅一樣一動不動盯着熟睡的司令官。
皇帝最近的思維,默默更上一層樓——
他開始清楚意識到,把顧遠澤放在小洋樓等他臨幸的想法,就是個一廂情願的笑話。
司令官絕不可能接受。
顧遠澤隻是看似溫和,實則卻是個有着無比清晰堅定原則的人。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因為身居高位走不願妥協,而被聯邦所有權貴猜疑忌憚、聯合絞殺。
那樣的人,絕不可能心甘情願一輩子待在别人打造的黃金籠裡。
除非。
除非,他把他再次……變回隻屬于自己的人偶。
重新讓他看不見、動不了,隻能被摟進懷裡,無比痛苦地承受他無盡低劣卻甜美的愧疚和補償,一輩子沉溺在陰魂不散的欲海裡。
郁危明閉上眼睛。
——真荒謬,明明書籍和影視劇裡都說,愛一個人會希望他幸福。可他卻隻會因為這樣卑劣的幻像而興奮顫抖。
為什麼,他明明也希望司令官幸福。
卻又根本不希望他幸福。
……
幾天後,司令官第三次用藥。
畢竟有過兩回經驗,這一次郁危明的準備工作十分充足。
他已經掌握了最能讓司令官減輕痛苦的擁抱姿勢,帶了葡萄糖和護心藥,甚至還拿好了毛巾:“疼就咬住。”
顧遠澤微微擡頭,似乎有話想說。
“司令官,怎麼了?”
“……”
良久,顧遠澤說:“我沒事。”
“不怕。”
微風拂過,滿室玫瑰輕輕搖曳。
“……”郁危明心髒洶湧跳動。
顧遠澤至今仍隻能說出一些很簡短的話語,是因為創傷後常見的精神簡化機制。
按照齊紹洲的說法,就像電腦過載時會自動關閉一些非核心功能一樣,司令官的大腦也會自動把一些複雜的邏輯和思緒過濾,僅保留最基礎的認知與表達,以減少身體負擔、避免過度刺激引發崩潰。
所以現在的司令官,很多認知、表達都十分的簡單且原始、甚至可以說是……單純基于直覺。
而他的直覺,就是明明自己會痛,卻還是想要好好安慰擁抱他的人。
郁危明把頭埋在他肩窩,隻覺眼眶一陣陣發熱。
有一瞬間,他在司令官的平靜溫柔下無處遁形。
“……”
這次的用藥過程,司令官沒再劇烈痛苦掙紮,隻郁危明懷裡悶悶出了一身細密的冷汗。
真正的後遺症,是從當天深夜開始。
郁危明被急促淩亂的呼吸聲驚醒。發現顧遠澤全身冷汗涔涔,睫毛劇顫,空洞的黑瞳大大睜着,整個人似乎在和某個無形的東西搏鬥,鋪天蓋地的恐懼、痛苦、絕望——
卻又像是全部反抗都被堵死在精神斷層裡,一動不動,連一聲嗚咽都發不出來。
他吓壞了,無比失控地把齊紹洲吼過來。
就幾步路,他還摔了,銀發沾滿了花房的泥土。
“他不是疼,”齊紹洲檢查一番,下了定論,“隻是感官過度敏感,被精神暫時性封閉了。”
“……”
也就是說,此刻的顧遠澤如郁危明所願,真的再度成了一個被剝奪感官的人偶。看不見,聽不清,無力掙紮。
幹淨溫暖的靈魂,就這麼再度被生生困在一個封閉五感、傀儡一樣一動不動的身體裡。
齊紹洲:“但會好的,這隻是暫時性的自我保護機制,一般隻會持續幾小時,最多一兩天、兩三天。”
郁危明卻聽不進他的話,腦子嗡嗡作響。手指顫抖地撫摸顧遠澤的臉頰。
幾小時,兩三天?
那麼長的時間,司令官眼睛看不到,身體不能動,被困在混沌深淵的地底,該有多痛苦、多害怕?
是不是每一秒,都被被絕望撕扯、吞噬。
“顧遠澤,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他抱着他,聲音哽咽嘶啞。
“你不要怕……會好的,我會一直陪着你。别怕,乖。”
薄唇貼上司令官冰涼的額頭,繼而落到眼睑、鼻梁,沾染着淚水的苦澀的唇。郁危明緊緊按住發疼的胸口,盡力壓抑住喉間的哽咽。
他努力觸摸和擁抱安慰懷中人,一遍遍在他耳邊低語,隻希望他能多少聽見一點點、感知到分毫。
是他錯了。
不該有片刻希望司令官變回人偶的可怕想法,郁危明心疼懊悔得幾近支離破碎。
“懲罰我就好,真的,不要懲罰他……”
“我收回那些想法……他可以、可以有愛人,有孩子。他可以擁幸福,哪怕那幸福與我無關。”
“我可以忍住,一年隻去找他幾次……”
“盡量不打擾他平靜的生活。”
“隻要每年在我去的那幾次,他肯抽時間出來全心全意陪我幾天,也就夠了。我就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