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郁危明常年失眠。
在擁有司令官這個強效睡眠抱枕之前,他唯一不會失眠的似乎地方隻有戰場。從十六歲開始,每一次集中精神進行戰略指揮後,他都能在被染成血色的星空與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安然入睡。
偶爾會也想,這算不算一種冥冥之中與生俱來詛咒。預兆了他注定無止境地算計争鬥,無盡孤寂的命運。
夜風驟起,卷起庭院中的玫瑰花瓣在月下飛舞。
皇宮的戰略室内,全息星圖靜靜運轉。閃爍的光點像無數雙眼睛,注視着站在命運十字路口的帝國。一堆紅點是娜塔莉布下的陷阱,特裡亞公爵身邊也早被安插了路維希的人。
一切準備妥當,隻等老狐狸率先發動總攻。
……
等待的日子裡,郁危明陪司令官做完了最後的修複手術。
術後司令官雙眼纏着雪白的紗布,半躺在陽光下的紗帳裡,好像古早油畫裡被束縛的殉道聖徒。聖潔而禁忌,讓人不敢亵渎。
午後天空褪去日光,開始淅淅瀝瀝下起一場綿綿細雨。
“要起來嗎?”
顧遠澤點點頭,任由皇帝俯身環過他的腰,抱着他坐起來。
這次的手術不像之前那些折磨人,但因為要重建兩邊的耳蝸平衡,所以顧遠澤會時常有些眩暈,需要攙扶。
而被扶抱着站起來後,他還要抵着郁危明的胸膛稍微靠一會兒,才能徹底平複。
呼吸透過襯衫布料,灼燒着郁危明的皮膚。
他的手虛護在顧遠澤身後,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會讓懷中人反感,又能在他萬一體力不支時第一時間接住他。
雨聲漸密,在玻璃上織成流動的帷幕,仿佛将這一刻與外界隔絕。
“好些了嗎?”
“嗯。”
“郁栀。”
“我可不可以……摸一下雨。”
68.
窗子打開,潮濕的風裹挾着雨的氣息撲面而來。
顧遠澤的仿生手指緩緩伸出窗外。
那是司令官擁有義肢後第一次重新觸摸雨水,生物電流在神經末梢激起細微的震顫,讓他脊背瞬間繃緊。
“怎麼樣,和以前的感覺……”
郁危明沒有說完。
因為顧遠澤的身子突然晃了晃,就向他懷裡靠了過來。發梢掃過他的頸側,帶着雨水清冽的味道。
“……”郁危明一把接住他。
雨聲敲打玻璃的聲音,懷中人肌膚的溫度和萦繞不散的潮濕與玫瑰混合的氣息。他努力将這一刻镌刻在記憶最深處。
手臂的肌肉繃緊又放松。
他是用盡全部力氣,才壓抑着沒有發瘋立刻緊緊抱住司令官,把他扛起來、扔床上,在他已經褪去青紫的身上再一次留下屬于自己的印記。
他果然還是貪婪。
比起最後互相依偎的溫度,他還是更想用最原始粗鄙暴戾的方式讓這個人記住自己。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是唯一的清醒劑。
“回去吧,這裡冷。”
……
郁危明明明記得,那一天他用盡力氣克制。
畢竟他已經不體面太久了。
日複一日,單方面在司令官身上,強加了無數晦澀而深沉的欲念。現在要分開了,既然沒有好的開始,至少也該給這段關系一個相對體面的收尾。
可為什麼。
為什麼在細細的雨絲裡,他們好像還是喘息着親吻了。潮濕的吻,親得黏黏糊糊。
又該怎麼解釋模模糊糊的記憶裡,司令官低聲叫他“郁栀”。蒙着眼睛抿唇喘息着,用金屬指腹輕輕蹭他的手指。
然後,引導着他的手掌,貼上自己溫暖的小腹……
理智土崩瓦解。
那一晚全是泛着玫瑰荼蘼滋味的幻夢。
隔天,特裡亞公爵全軍出動,娜塔莉等人也終于把排練多時的表演搬上舞台。
顧遠澤果然關心則亂。
寶貴的雲舟艦隊全員安危,讓他不顧身體尚未完全恢複、還差一天才能拆掉眼睛上的繃帶,墾求郁危明允許,讓他“趕在特裡亞公爵艦隊到達之前”前往救援。
69.
郁危明沒有立刻答應。
不然以司令官的敏銳,可能會覺察端倪。
他幽幽摸着司令官頸上那冰冷的定位環扣,呼吸冰冷蹭着他的耳畔:“我可以讓你去救人,但有代價。”
“我要你……親口承認,你是我的所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