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而入的那刻,謝念婉心底擰着股别扭,沒想看傅明岑。
隻是與室内燈光撞個滿懷時,也與傅明岑那淡然一眼不期而遇。
他的目光很平常,仿佛從未打過照面般陌生,依然含着笑,戲谑般不經心。
本來因為謝瑤荷而洶洶的怒氣竟然詭異地落敗,延伸為貧瘠的荒涼。
無論在何時,謝念婉想,自己都不如妹妹耀眼。
她盯着妹妹那不屑一顧的表情,表面平靜着問:“謝瑤荷,你不是發燒了嗎,怎麼在這?”
謝瑤荷歪了歪頭,展露一副天真的容貌,語氣訝異:
“姐,不是你要去約會,讓我來給你頂班的嗎,怎麼說我發燒了呢?”
“該不會…”謝瑤荷捂着嘴笑:“該不會是被爽約了,所以又回來了吧?”
歪曲事實并熱衷于添堵,是謝瑤荷一貫樂意做的事。
反正謝念婉還需要家裡的支撐,和她對着幹可沒有好處。
若是以前,明智地不與糾纏是上選,可謝念婉悄然看了眼傅明岑,他捏着高腳杯,饒有興緻,卻不是對自己——
他在看謝瑤荷。
隻是方寸之地,也生出被全世界孤立的委屈,謝念婉垂眸,那句“而她太悶”郁結于心。
又一次淪為謝瑤荷的陪襯,甘心嗎?
謝念婉擡眸見她笑得沾沾自得,打開手機播放那段電話錄音:
“謝念婉,你妹妹發燒了,快回去找藥給她——”
之後迅速暫停,謝念婉沒打算讓喜歡的人知道自己的家醜。
以前忍讓是為在家裡好過,可現在她不想被傅明岑誤會成自己是那種人。
也許他也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真的那種人。
“咱媽說你發燒了,你這不是好好的嗎?”
“……”謝瑤荷笑意頓住,她沒想到這次謝念婉竟然會對着來,很快又鎮定自若,調轉話頭:
“那就是老媽記錯了,她就是這樣,急躁躁的,”謝瑤荷端起一杯香槟,旁若無人地湊近幾分傅明岑:
“我姐姐這個人就是較真,讓傅少見笑了。”
傅明岑側坐在沙發邊,長腿随意伸展着,一手支着下颌,一手捏着高腳杯,同靠過來的那杯香槟碰了碰。
謝念婉心有郁結,正想反駁時,傅明岑手指敲着高腳杯,輕笑出聲:
“在酒吧說這些家長裡短,未免有些掃興。”
“況且,”傅明岑偏頭看着謝瑤荷,有些玩味:
“你比你姐姐有趣。”
“哈哈,”謝瑤荷春風蕩漾,飲過香槟轉而當面暗諷起謝念婉:
“傅少你這麼說,會讓我姐很沒面子的,”謝瑤荷眉眼飛揚,得意非凡,哪裡是怕謝念婉丢面的樣。
歡聲笑語,聽來刺耳,事實慘烈鋪在謝念婉面前:
自己被忽略了。
窗外黑夜如潮水壓來,謝念婉看着傅明岑對誰都深情的那雙眸,心中苦澀,連反駁謝瑤荷的力氣都沒了,卻還若無其事:
“我先走了,你們喝得開心。”
是她太無聊,有什麼資格怪傅明岑不解風情?
傅明岑掀眸看了眼謝念婉,她鼻尖微紅,像綿羊般綿軟,又落於下風。
有什麼好委屈的,玻璃心。
而謝念婉說完轉身,緩緩去推門,心裡又希冀着傅明岑會挽留自己,畢竟下午時,還那麼維護過自己。
可現實總讓人落空,身後隻是謝瑤荷的“姐姐慢走,”他未置一詞。
最後隻能狼狽離開,快步走時,積蓄的淚模糊了眼前的路,以至于什麼也看不清,以至于在出門時,與一人相撞。
“啊不好意思,對不起——”
額頭微疼謝念婉也顧不上,連忙擦去眼眶裡的水汽,飛速道完歉後,才小心翼翼擡眸去看自己撞的哪位人物。
眼前的少年穿一身白,在這紙醉金迷的ovlife格格不入。
他發絲墨潤,眉目清冷,蹙眉看過來時讓人心驚,生怕要從那薄薄的唇裡聽到什麼冰涼的話語。
“你……”
“沒撞疼你吧,真的不好意思,是我沒看路!”聽他說話如珠玉泠泠,謝念婉一個激靈,搶先再度道歉。
她看見他白色襯衫上一個子母扣,好像被自己撞歪了,怪不得剛剛跟撞到什麼銀器一樣。
一看就很值錢,要是賠的話又是一筆損失,就在謝念婉心底凄風苦雨時,他輕柔開口:
“我沒事,可你眼眶好像紅了。”
出乎意料的話語,讓謝念婉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應。
本來已經平複下去的情緒,又有翻江倒海的趨勢。
“你是哭過嗎?”他皺眉,似不解,随即又解釋:
“抱歉,沒有探究的意思。”
自己撞了人,還得了一句抱歉,謝念婉心底怪怪的,總感覺他對自己并不陌生般。
“沒事,我隻是被裡面的煙味嗆到了,剛剛不好意思哈,我得先走了,”謝念婉找了個借口,面對陌生人,誰也不可能實話實說的。
更何況,自己眼眶紅的太丢臉,隻是為了一段注定無果的暗戀,誰聽了也會發笑的。
“外面下雨了,”見她要去推大門,少年将自己那把傘遞過去,眸光淺淡,語氣輕而平和:
“雨不大,但是沒有傘淋到雨的話,會更難過的。”
“啊……”謝念婉愣愣地接過,看着這把傘,都沒意識到對面已經識破了自己的借口,隻是不知所措:
“不用了吧,你借給我你怎麼回去?”
“我用不上,你要是還的話,直接還給ovlife就行,”他轉身離開,隻留一個如雪般的背影。
像極了半年前,同樣也遞過她傘的人。
也不再糾結,謝念婉推開門時,涼風裹挾雨滴撲面,她探出手去,不大,隻不過在燈光折射的地面,看起來雨點很密集。
幸好有好心人給的傘,謝念婉就這麼撐着走到公交站,隻是一陣風吹來,胸口那裡空落落。
她低頭看去,發現工牌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