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揮别,令顧珩遠心頭一跳,彌漫上欣喜,上一次他沒能回以同樣的,這次卻可以。
顧珩遠轉身也向謝念婉揮了揮手,隻是不知怎麼的,看到她那雙盛滿月色的杏眸時,說出來的話語卻驟然洩了力。
“再見……”
輕的風一吹就消散,謝念婉大抵是沒聽到的。
可顧珩遠還是心滿意足地笑着。
那隻玩偶會一直在她身邊,而自己也一樣。
*
立華集團今年的慈善晚會也如期舉行。
集團總部坐落臨空,其下數十家分公司每年的營業額高達幾十億,堪稱豪門中的巨無霸。
今年主題是慈善基金會,傅家給臨空各個學校都有捐款,傅明岑知道他爹傅仕豪打的什麼主意:
一是推動教育業,轉移視線避免自身樹大招風,二是不切實際地想提升政治地位。
傅明岑趕到現場時,彼時晚會大廳正燈火通明,門外保镖嚴防死守,甚至還對他伸手相攔:
“先生,請出示邀請函。”
“我自己家開party也不讓進?”傅明岑歪頭一睨,雙手插兜,穿着件格格不入的休閑T恤。
“你說什麼?”保镖雙手叉腰,以為他故意找茬,正欲發作時,裡頭急急走出來個人:
“你可算來了——”
是林澤海,作為林家長子,身份同樣頂級,他人跟細棍似的跑過來,拍了拍傅明岑的肩,熟稔着把人迎進去:
“我爸逼我來的,我要不來還不知道有這一出呢。”
而那名保镖眼睜睜看着他倆進去,納悶地問了問旁邊的同事:
“剛剛林少爺迎接的是誰啊?”
同事呼了他腦門一下:“眼神不好使是不是,傅家那位公子都認不出來。”
保镖摸着腦門,雙目呆滞:“啊?!”
林澤海給傅明岑推開大廳正殿門,穹頂的歐式燭台吊燈洗禮月華。
鋼琴樂如綢緞流淌,淌過圓環形的禮堂,外環一圈的小資們四處合影,碰杯作樂,直到有人進來,紛紛回頭看——
見傅明岑五官凜冽鋒利,眉峰微皺,些許的不耐,上挑的眼尾堆疊着一抹殺氣,薄唇緊抿,下颌線冷硬。
活脫脫電影裡走出來的男一号。
貴太太們目不轉睛,交頭接耳,傅明岑無視他們隻是快步往裡走,林澤海還在前情提要:
“我剛剛聽台上的演講還以為是你呢,結果那英語一口本土風,我擡頭一看,嘿竟然是你表弟。”
“呵,”傅明岑冷嗤一聲:“讓他上台全英文演講,他講的明白嗎?”
林澤海聳肩:“真想不明白,這種名利場不讓你過來,讓你表弟傅永祁抛頭露面。”
“老毛病了,”傅明岑姿态冷傲:“給别人養兒子樂的慌,老當益壯不移開枝散葉之心。”
傅永祁是他已逝大叔的兒子,被傅仕豪當私生子一樣養着,早些年傅明岑還在英國留學時,傅永祁經常發朋友圈,定位定在傅家地盤上宣示主權。
後來傅明岑給他條條都點贊,大概是心虛,朋友圈直接開屏蔽了。
但凡傅明岑沒回内地,他的尾巴翹得會比現在還高。
走進禮堂最裡圈時,正好能聽見傅永祁蹩腳的英語還在侃侃而談。
傅明岑直接坐在第一排,向記者要了個話筒後,趁着他一段話落下的功夫擡手打斷:
“關于2024的英文說法,我覺得用twenty twenty-four來表達會更貼合,你覺得呢?”
台上的傅永祁頓時臉色一怒,可看到質疑的人是傅明岑時,立時慌在那,有種做賊心虛感,還是傅仕豪上台拿過話筒遞台階:
“哈哈哈我兒子今天也在這,他從英國回來,英語非常好,我讓他上來講幾句。”
林澤海在傅明岑邊上咂舌:“傅永祁演講起碼提前備稿了,讓你上去演講,這是要讓你現編啊。”
“現編也編得比他精彩,”傅明岑嗤笑,拿着話筒走上去,記者們的攝像頭也很給力,紛紛聚焦在他一人。
走上台階的身姿從容不迫,碎發掩映的眸銳如驕陽,不正式的穿着也愣是走出了身價百倍的鋒芒。
不出意料的話明天就能席卷社交媒體。
傅仕豪拽着侄子傅永祁給他讓位置,坐回了台下。
“本次的慈善基金會,我們抱有仁慈之心同心協力——”
當傅明岑吐字清晰且優雅的英式英語一出,在場的嘉賓都寂靜住了,紛紛停住酒杯去留心着内容。
在沒有提前備稿的情況下,傅明岑羅列了幾項新修訂的内地慈善法,鼓勵在場富商都能緻力于推動教育業的發展。
台下的林澤海拍了下腦門:
哎呀,忘了哥們是國際法專業了。
“同時對于引進海外人才的教育,能在公平權前提下,增強世界範圍的影響力,我想這是需要國際化的路線——”
一共四分十秒的演講,英語流暢沒有卡頓,台詞出色且盡顯風範,伴随着台下的鼓掌聲,還有傅永祁怨怼的眼神,傅明岑才不緊不慢走下來。
傅仕豪起身攬住他的肩,一副父慈子孝的親和:
“我讓你表弟上台是想讓他也鍛煉鍛煉,現在好了,剛好讓他拿你當榜樣。”
“哼,”傅永祁在邊上挂起個不甘心的臉。
“……”傅明岑則皮笑肉不笑着當空氣,他從小就是天之驕子,父輩的生意在内地做到了頂,母家又在外交部從了兩代的政。
那些個富家子都愛衆星捧月地往他跟前湊,可惜自從他姥姥離世後,傅仕豪一朝翻身,心思就沒安分過,總覺得隻有傅明岑這麼一個兒子有些遺憾。
好像不來個九子奪嫡,就對不起這麼龐大的商業版圖一樣。
傅仕豪見他懶得搭理,有些挂不住面子,讪讪笑了一聲走了,他一走傅永祁更抵不住傅明岑那低氣壓,也灰溜溜離開。
幾名千金倒是興緻有加想要上來攀談,傅明岑卻姿态冷淡,惹得林澤海故意開玩笑:
“你是不是心裡有人了,連這些千金都懶得搭理?”
“對,”傅明岑點頭看向林澤海,本來冷淡的表情扯出抹焉壞的笑:“我心裡有你,滿意嗎?”
林澤海配合地作勢要嘔,被傅明岑踹了一腳才老實,他連忙求饒:
“我錯了,你心裡裝别人去吧。”
“為什麼,”傅明岑手指輕點着酒杯,仰頭看着光影迷離的穹頂,語氣是無辜的漠視:
“别人心裡有我還不夠嗎。”
“我靠,”林澤海頓時鄙夷:“什麼渣男發言。”
壁上的大鐘叮啷一聲,傅明岑看過去時,已到了十點半,他蓦然眉頭一跳,想起什麼——
走得太急忘記和謝念婉說一聲了。
算了,傅明岑不以為意抛之腦後,要是真有什麼,打給自己又不是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