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暈頭轉向的於豬,蓦了一瞬,但很快便猜到了緣由——定是於豬闖禍了。
小鹿兒掄得累了,便松開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而於豬也終于脫了困,晃晃悠悠地甩了甩腦袋,試圖甩掉眼前的暈旋,但終是徒勞。
它亂了陣腳的步伐毫無章法,眼瞧着又要掉下池塘,卻突然打了個激靈,堪堪穩住身形。
如果於豬會說話,一定能聽見它對自己這個又愛又恨的主人的吐槽。
它縮小了些身子,在小鹿兒腳邊趴下,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腳背,以示讨好。
小鹿兒懶得看它,側過頭看向别處,可就這麼一側,便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陸子寞。
夏天總歸是熱的,連昆侖也不例外。小鹿兒原本濕嗒嗒的衣裙早就幹透了。
她半濕的黑發披散着,垂在肩頭,在那輕軟的衣衫上留下淡淡的水漬。她隔着層層床慢,看着站在門口的陸子寞。
"陸子寞?你怎麼來了?"
"噢,"陸子寞摸了摸鼻子,"路過。結果看到你在這裡揍……"
他看了眼終于學乖的於豬。
"哈哈,沒想到被你看到了。這於豬可太壞了,我在床上躺得正舒服呢,結果它直接跳到了池塘裡,害得我床褥都濕了。我不揍它一頓,難解我心頭之怒。"
小鹿兒咬牙切齒地瞪了於豬一眼。
於豬感受到了小鹿兒的視線,哼哼唧唧一頓嗚咽,又縮小成小小的一團,試圖用它的可愛挽回小鹿兒的心,重新跳回她的的袖子裡。
結果可想而知,又被小鹿兒甩飛了出去。
"噢,對了。陸子寞,你知道哪裡還有幹淨的被褥嗎?"
"師祖和我那兒都有,不過現下也晚了,師祖不喜人打擾,不如去我那兒取吧。”陸子寞頓了頓,繼續道,"我可以進來嗎?昆侖的被褥比尋常的難換。"
小鹿兒點了點頭。
那道湖藍色的身影邁步向前,隐在床幔中。
他彎着腰将濕透的被褥換下來,疊整齊。
充斥着靈力而發光的白燈被床慢來回撫過,将陸子寞的臉映得忽明忽暗。
小鹿兒沒來由的生出一些促狹的心思。
"沒想到堂堂天界戰神,還會為一個尋常小仙換被褥啊!"然而話說出來,她就後悔了。
不是,她說的這是什麼話啊!這這這這這……這話也太有歧意了!
果然,她見陸子寞的身形明顯一頓,而她的臉,也唰地一下紅透了。
床慢飄蕩,遮住了陸子寞的面容。她沒有看見,他微微彎起的嘴角。
"那要不你來換?"
"……不了不了,我也換不來。"
"那你還坐着幹什麼?走啊。"
"走哪兒?"
"去我那兒拿被褥啊!"
小徑蜿蜿蜓蜒,兩旁種着綠油油的靈草。天色深黑,白燈依次點亮,照亮一方天地。
小鹿兒和陸子寞順着小徑走着。内峰靈力充沛,讓人覺得神清氣爽。
這種地方,的确适合修煉和養病。
小鹿兒望着天上挂着的殘月。在昆侖看月亮比其它地方都要亮,都要大。月光緩緩灑落,與那星星點點的靈力同色。
她側頭看着身旁抱着被褥的少年。
他已經淨了臉,換下了那身破爛的衣袍。
溫柔的月光為他鍍了一圈銀白的輪廓,湖藍色的衣袍上,銀杏葉的暗紋也變得顯眼起來,與那高束着的馬尾一齊,增添了少年的英姿。
小鹿兒突然想起極荼的症狀。
她記得陸子寞剛中極荼的那幾個晚上都要承受着鑽心刺骨的痛,常常痛得滿頭大汗,卻又隐忍不發,一連好幾個晚上沒有合過眼。
後來疏稚研制出了緩解的藥,他才好受一些,不至于痛不欲生。但如今,他卻安然地走在小徑上,像個沒事人一樣。
小鹿兒不免有些好奇:"陸子寞,為何你現在極荼沒有發作?是歸聖師祖給你用了什麼藥了嗎?"
"嗯。"陸子寞低聲答道,"他給我吃了丹藥,能壓制住除月圓之夜外極荼的毒發。"
"那師祖可說了第二味解藥在哪兒?"
陸子寞搖搖頭:"師祖說這事兒急不得,時候到了自然便碰到了。"
溫熱的夏風不知從何處吹來,将小鹿兒發間殘留的水都吹幹了。於豬變成了小小的一團,屁颠屁颠地跟在兩人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