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光明正大地查閱提取！”達米安小手一揮，理直氣壯，“父親是這起案件的相關人，而我是父親唯一的直系血親，完全有權利掌握案件調查的最新進展！”

“好吧……”

根據屍檢報告，何顯盛有過葡萄糖-6-磷酸脫氫酶缺乏症病史，一種遺傳慢性溶血病，死前原因不明地服用了過量氯黴素，急性溶血與年老導緻的冠心病并發，直接要了他的命。奇怪的是在現場他用過的酒水、食物、酒杯和新開封的酒瓶裡均未檢測出殘留氯黴素，緻命的藥物憑空出現在他口中。

現場照片上——年老男人蜷死在地毯上，似一截被蟲蛀枯死的樹，一手抓着電話，一手擰着衣領，猝死的扭曲痛苦還栩栩如生凝固在面皮皺紋裡。茶幾上是西式點心塔，一瓶開封的Macallan威士忌，酒杯裡棕蜜色液體沒過一半。周圍是一覽無餘的封閉落地窗，酒櫃和挂式空調，沒有任何可供藏匿之地。

塔尼亞總感覺畫面違和，她問：“他死前還在打電話？”

達米安調出通話記錄：“兩分十四秒，持續到他的死亡時間，信号發出地在九龍塘昌盛大廈頂層。來信人和具體通話内容不詳。”

塔尼亞思索：“去那裡看看說不定會有發現。”

于是這一天的行動分為兩路，卡珊去昌盛大廈，塔尼亞和達米安去找何顯盛的四夫人。文茵提供的日程表上四夫人何子彗每周這一天早上九點都會去美容院，塔尼亞感覺她先生剛死她應該沒什麼心情做美容，沒想到還真在那所美容院門口等見她——獨自開着車，還戴了遮掩面容的網紗帽和巨大墨鏡，一進門和那個男美容醫生動作之間有種熟稔的親密默契。

塔尼亞福至心靈——這，大概是會情郎吧，怪不得老公死了也不在意。

何子彗剛剛滿心愉快地躺在美容床上，睜眼卻見自己的醫生姘頭被人從後幹脆利落地擊暈，兩個身着醫護服的陌生人一左一右站在她身邊，剛想尖叫，就被稍矮一些的那個一把捏住嘴。

塔尼亞語氣和善：“何女士，關于你丈夫的死，可以回答我們幾個問題嗎？”

女人年輕時是小有名氣的香港豔/星，風韻猶存的一張臉花容失色，拼命搖頭顫聲：“我……不知道你們是誰，但……如果把私事說出去，那一家人不會放過我的……”

達米安冷哼，刀刃微微反光，“如果不說，我現在就不會放過你。”

她咬緊牙，“你們想知道什麼？”

塔尼亞：“關于殺害你丈夫的人，作為妻子想必你會有一些頭緒。”

“我怎麼知道，”她冷笑，“那老家夥作惡多端，造的孽修十座廟都不夠抵，恨他的人能填滿香江，誰知道是哪一個。”

“總有最近的吧？”

她臉色一變，似乎想起什麼。達米安立刻追問：“是誰？說出來。”

她猶豫着，礙于逼近脖頸的刀刃，最終稍微妥協，放輕聲音說：“我……不知道是不是，前幾天何顯盛他們都收到了死亡威脅信，這種東西曾經也不是沒有，誰知道他昨天真的死了……”

“他們？”塔尼亞問，“還有誰？”

“就經常和他一起的，姓馮的和姓段的那幾個……”女人搖頭，臉上露出惶恐的哀求，“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家裡哪有我說得上話的地方……你們怎麼不去找大夫人！”

這女人知道的有限，問清楚後，他們離開美容院，稍微整理了目前獲取的信息。女人提到的另外兩人應該是馮允和段至豪，都是香港有名的富豪企業家，各有賭王和船王的别稱。如果這是一場針對富豪們的集體謀殺，那麼兇手是誰，目的是什麼，又是怎麼做到的呢？塔尼亞整理着思緒，忽然聽到旁邊達米安接通通訊，“父親？”

*

卧室内隐隐傳來物體碰撞聲，兩名駐守的警員警惕起來，走過去敲了敲門，“韋恩先生？”

半晌門打開，這個外國闊佬随意倚着門框，襯衫衣領打開，露出略微可疑痕迹的胸口，看上去十足的放蕩不羁，随口問：“有什麼事嗎？”

小警員哪見過這陣勢，聲音都略微卡殼：“韋，韋恩先生……請問您在做什麼呢？”

“哦，我每天都有健身練習拳擊的習慣，”他随意聳肩，“這犯法嗎，還是你們也想參與來一起？”

“不不不……”警員連忙搖頭，“您沒事就行。”

“好吧。”關上門那刻，布魯斯略微松了口氣，目光劃過狼狽一片的卧室，最後落到角落裡那個被制服捆綁起來的殺手身上。殺手穿着一身漆黑緊身衣，帶着貓頭鷹狀的面具，剛剛忽然自窗口闖進他的房間，利刃不由分說地直逼面門，不似人類的低冷體溫和身手，口中念念有詞的“法庭判你死刑”——布魯斯曾和類似的存在打過交道，貓頭鷹法庭的利爪，用琥珀金改造出的活死人殺手，問題是，為何會出現在香港？除非……

他撥下通訊。

“——所以，”達米安說，“您的意思是，香港也有貓頭鷹法庭？”

“是，”布魯斯道，“你應該還記得曾經在哥譚和貓頭鷹法庭的作戰，法庭是由一群自诩名門望族的人組成的秘密組織，企圖聯合起來在暗中掌握城市的支配權，并派遣利爪殺手掃除異己。貓頭鷹法庭的總舵設置在哥譚，分舵則遍布全球各地，許多重要的城市背光處都有他們的影子。”

“如果是這樣，那麼按照那個死去富豪的身份，的确有可能是貓頭鷹法庭的高層。他們認定那個富豪的死和您有關，所以派遣利爪……該死，他們怎麼敢！”

“不用擔心我。”布魯斯說，“你們調查到的，另外兩名收到死亡威脅信的富翁也是如此。”

那麼這就有可能是一場針對貓頭鷹法庭高層的攻擊，那些藏在黑暗中擺弄他人命運、自诩為支配者的人，居然也有淪為獵物的一天，非常滑稽。

雖然無意卷入貓頭鷹法庭和敵對者之間的黑吃黑，但眼下為了洗清布魯斯的嫌疑，必須找到兇手。根據威脅信，兇手接下來極有可能出現在馮姓和段姓兩名富豪周圍實施暗/殺，這是抓住TA的好機會，但那些富豪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麼都重，何顯盛死後更是嚴格加強了安保，根本無法接近。

唯一查到的是，那兩名富豪今晚有可能秘密出席一場地下拍賣會。

塔尼亞：“問題是，我們該怎麼混進拍賣會。”

達米安抿緊唇，半晌才有點不高興地說：“我有一個辦法。”

“？”塔尼亞忽然有了極為不妙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