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道上車馬都走不快,幾個人沒有之前的行路速度,所以走到了第三日,路上依然風平浪靜,偶爾還見到來往趕路的行人,齊階看眼下還很安全,就将先前的分道計劃暫時擱置,一行人在一起互相照應,也不算十分難過。
齊秋行倒是一直沒有放松,時時刻刻都跟在齊階身邊,兩人畢竟年輕,又是血親,齊秋行裝作不在意後,齊階也漸漸覺得不再憂心,相處起來,和之前也差不大多。
夜裡隊伍不再前進,衆人綁好了馬匹,生起火安排好夥食,準備就此歇息。衆人商量好夜裡需要守夜,齊階和其中一個侍衛被安排到了今日,齊秋行見狀便主動的換了過來,幾個侍衛不敢放着兩個人在外,主動要求代替二人被齊秋行拒絕了。
馬車裡要擠下好幾個人,齊階甯願守夜,自己的武藝好,又有和王叔單獨相處的時間,齊秋行當然拒絕了。
“後面就希望不要再下大雪,太冷了。”齊階坐在小木凳上圍着火堆搓了搓手,在火光前哈出一口熱氣,一雙腳動的有些麻了,隻能時不時的跺跺腳,站起來活動一下。他的體質很一般,以往也不愛活動,所以比起其他幾個人來說,隻覺得更加受罪。
齊秋行看在眼裡,撿起木枝挑了火堆,好讓火生的更旺盛一些。
“很冷的話,坐過來一些吧?”他朝坐在對面的齊階招了招手,兩個人靠在一起總歸比一個人暖和一些,齊階也不矯情,搬着小木凳就坐了過去,挨着齊秋行打個了哈欠。
齊秋行見狀道:“要是累了就靠着我。”
齊階自然不會靠上去,隻是挨近了歎了口氣道:“想想真的,明明是你喊我一聲叔叔,還要讓你照顧,回頭你娘知道你跟着我受這份罪,肯定要心疼了。”言下之意,其實對齊秋行這樣貿然的跟來還是有着氣的。
“難得有這番經曆,沒什麼不好的。”
“你這樣說我就更内疚了。”齊階看着火焰跳動的忽忽閃閃,将周圍一切都映照的很是虛幻。
齊秋行聽完齊階的話卻搖搖頭,他八九歲時因為别殿的幾個兄弟受了罰,随即便意識到自己過的太順遂,跟在白硯川身邊更是受不到一絲傷害,于是越發的注意,總是暗地的努力練習一切。可旁人察覺不到他的小心思,連母後也看不出來。
父王喜歡他,太子的位置也毫無疑問,可齊秋行的優異并不生來就有,想要事事完整,不落人口舌,一點也不輕松。
齊秋行道:“做人總是有煩惱。”
“那是當然。”齊階眨眨眼,“你有你的,我有我的。”
“那阿由的煩惱是什麼?”
“叫王叔。”齊階立即指正道。
“好,那王叔的煩惱是什麼?”齊秋行如今也摸透了齊階的路子,他的王叔啊其實很好拿捏,對身邊的人太吃軟,隻要順着,什麼都好說。
齊階閉着眼,臉頰被火烤的有些發燙,他閉着眼,看起來在回齊秋行的話,又有些自言自語,他說:“這一路想着,興許我當初就該留在這裡。”
齊階想起陳珂,難過依舊,他吸了吸鼻子說道:“是我害了陳珂。”
齊秋行的眼眸在火光中發出光來,但閉着眼的齊階看不見。
齊階繼續道:“她其實還是想回來的,我看的出來。”
“不是王叔的錯,隻能說……人各有命。”齊秋行說道,“而且若是王叔不回來……誰陪我打雪仗呢?”
“呵……”齊階也想起來他和齊秋行在雪地裡互扔雪球的場景來,自己還為此生了場病。
“王叔……不管如何,你都有我。”齊秋行垂下眼,隻将餘光去注視着齊階。齊階動了動身體,往秋行身上靠近了一些,最後把頭靠在了齊秋行的肩上。
齊秋行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不動聲色的,讓自己的呼吸清淺起來。冰天雪地,他從沒這樣和一個人呆過。
可這樣的一刻真好。
如果就這樣能和阿由相互依偎着。
就這樣依偎着,不用去想那些煩惱。
齊階忽然說道,“其實活了多年也就在兩個地方來回轉悠,這段日子在外面想了許多。”
齊秋行便問:“想了什麼?”
“想以後多去些地方,多看一些世間的人。”
“王叔……不願意回去了?”
“不是……隻是忽然好奇起來不曾去過的地方,世上許多的地方,有趣的一定很多,況且你也知道,我吧,也不是有本事的人,不想你和白大人那麼厲害。”
“王叔覺得我很厲害嗎?”齊秋行自然的忽略了齊階口中的另一個人。
“想讓我誇誇你……”齊階說到這裡,眼睛便睜開了,側過臉去看人,便正正好的落在了齊秋行的目光之中。
映着微黃的星火之光,兩個人的眸子都有種攝人星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