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下了兩場雨,天氣漸漸轉涼。
趙是瀾從書房出來,看到陽光正好,幹脆坐在廊下曬太陽。
院中人影晃動,喧鬧不已。
他這才想起,徐令嫣今晚要去王府赴宴。
他曾問淩寒枝去不去,她說不去,可他整整一個下午都沒見過她,直到太陽偏西的時候,他才從徐令嫣院中的小厮那裡聽到她已經和徐令嫣去王府的消息。
她為什麼要出爾反爾?他緊緊捏着拳,心中一陣酸澀。
淩寒枝是被綁着去的,甚至被綁之前徐令嫣還專門讓丫鬟給她換了一身新衣裳。
她看了看和自己同乘一輛馬車的兩個丫鬟,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樣式倒是好看,就是用料太差。
徐令嫣到底在幹什麼鬼?
這個疑問直到她親眼看到王妃的時候才解開了謎團——
赴宴的貴女小姐都知道王妃酷愛紫色,為了避免犯忌諱,大家都默認不穿紫色衣服,隻有淩寒枝一身紫衣。
坐在王妃身旁的幾個官家小姐都在借機讨好王妃,笑淩寒枝東施效颦。
聽到奉承,王妃的臉色卻不大好,她慢慢向淩寒枝走近。
“擡起頭來。”
頭頂傳來不容拒絕的命令,淩寒枝隻得緩緩仰起臉,“奴才參見王妃。”
“你……”
看清她的臉,王妃愣了一下,一不留神手中的帕子就被風吹走了,飄飄蕩蕩,最後落在頹唐的枯荷之中。
“還不快去把王妃的帕子撿回來!”徐令嫣從背後推了淩寒枝一把。
撲通一聲,紫色的身影轉眼間已經到了水裡。
徐令嫣站在池塘邊,有些得意地望着水裡的淩寒枝,“沒聽到嗎?去把帕子撿回來!不然的話……”
她之前無意中看到梁放山偷偷給淩寒枝辦路引,知道淩寒枝身份見不得光。
于是故作玄虛地壓低聲音:“我就把你是流民的事情說出去,今晚赴宴的人可是大小官員都有,随便一個都能拿你去治罪!”
天涼水冷,淩寒枝忍不住抱着手臂,“徐小姐,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我是你帶來的人,若是我丢了臉那丢的也是你徐府的臉!”
徐令嫣有些想發笑,“自從你來了,我爹娘還有梁公子都圍着你轉,我讨厭你,你知道嗎?看到你倒黴,我心裡痛快!”
“徐小姐,你讨厭誰是你的事,恕不奉陪!”淩寒枝擰了擰濕透了的袖子,準備上岸,卻被徐振令嫣的兩個丫鬟擋住去路。
池塘四周都有圍欄,高不可攀,唯一的出口已經被丫鬟擋着。
淩寒枝力氣大,未必打不過兩個丫鬟,但眼下畢竟是王妃壽宴,她不想鬧出大動靜,若是被人認出恐怕要惹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煩。
她擡眼望去,看到王妃此時似乎正在打量着自己。
來的路上淩寒枝聽說王妃禦下有方,最恨以下犯上之人,徐令嫣的一舉一動都是她默許的吧?否則她怎麼可能會允許徐令嫣反客為主。
如此一想,淩寒枝覺得還是老老實實把手帕撿回來,免得王妃再想别的法子為難自己。
女官匆匆趕來,側身對王妃說王爺出書房了,王妃臉色一變,看剛上岸的淩寒枝,她嘴角有些發.抖地說:“快,快帶她去偏院換衣服!”
坐在一旁的人不明所以,隻是一味地說王妃仁慈。
淩寒枝就這麼被駕到偏院,才一進院子,兩個笑死就把她撂到地上,帶頭的丫鬟一臉嫌棄地把幹衣裳扔在她身上。
席間之人都非富即貴,在一旁侍候總能讨得不少打賞,眼前因為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小丫頭,耽誤了他們多少功夫。
不敢對身份高貴主子發火的他們,隻能對出身低微的淩寒枝動怒。
三人低低地咒罵了幾句後,就趕緊去前院侍奉了。
眼前是一間空置的屋子,淩寒枝打開門時,聽到有人在身後追了上來,“玉言,你怎麼在這?身旁也沒個人侍候?”
是趙是觀的聲音。
“王爺,您認錯人了。”淩寒枝現在着了涼,說話有濃重的鼻音,不用刻意掩飾他也認不出來。
“為了王爺的名聲着想,還請王爺速速離去吧。”
趙是觀被擋在門外,他怅然若失地看着映在門上的影子。
“是本王失禮了。”
趙是觀來到席上的時候,剛好聽到幾個官家小姐在讨論淩寒枝落水的事情。
他好奇地看向王妃:“玉言,你們在說什麼呢?這麼高興。”
王妃不想開口,誰知一旁的知府小姐一五一十地把淩寒枝在池塘中撿手帕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說了出來。
趙是觀聽完後臉色一僵,在他眼中,他的王妃齊玉言不是這樣的,齊玉言剛入王府的時候,溫婉賢淑,待人和氣,後來不知道怎麼了,她一夜之間性情大變,對小厮丫鬟輕則罰跪,重則打罵。
半月前甚至有一丫鬟因為不堪受辱跳井自盡了。
他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笑裡藏刀的女子,隻覺得她越來越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