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疏岚推開了門,端着湯藥進來,瞧了瞧床上那人。
醒了,但背對着她,一語不發,異常沉默。
她把湯藥放在桌上,看着那人喝下卻又轉身,對着那人背影,張口動了動唇,似要開口說些什麼,卻又沉默了下來,轉身輕輕關上門離去。
人卻是未曾走遠,隻是靠在門邊靜靜思索。
自對方醒來,便一直如此,藥倒是沒停,隻是一直待在床上,一語不發,這都一天了。
她有些擔心,想開口勸慰,卻不知道說什麼,也不知如何張口,亦不知怎樣說比較妥當。
思來想去,還是給師尊發去了玉符,她低頭看着對面飛速回來的信息,垂了垂眼。
之後便推開了門,來到那床邊,看着床上的人,冷聲道:“隻是一次失敗,便這般頹廢?我看你這仙也别修了,回府去吧”
“你懂什麼!”
正在暗自神傷的虞浮一聽這話,怒意頃刻湧上心頭。
她這一年來,做了這麼多的努力,最後卻輸在了這一秒,她不甘心!
隻因為他是天命之子嗎?!
是了,大師姐一樣也是天命之子,一樣的一帆風順。
而自己,隻是個倒黴鬼,還要仰仗她的氣運,仰人鼻息而活,對方哪裡會經曆這種事情。
她不由刺了一句:“呵,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事事皆能如意?”
原想着會得到對方反駁,卻見那人沉寂了一會,才落寞地垂着眼,低聲回了句:“不是。”
不是什麼?
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卻得到這個反應,虞浮看着對方落寞的神情,頓時啞了聲。
也有卓疏岚做不到的事情嗎?
......
是了,是她想當然了,把對方看作無所不能的存在。
畢竟,她是多麼強大,可靠,令人安心的存在,每當她回頭,總能看見大師姐的身影,内心便覺幾分安定。
卻是忘了,對方同她一樣,有血有肉。
即使是再怎麼冷靜,不輕易展露情緒的人,也同她一樣,會哭會笑,會被傷害。
愧疚之意浮上心頭,她緩緩轉過身去背對着那人。
“對不起”
她停頓了一下,才繼續開口:“你走吧,讓我靜一會。”
身後一片沉默,随後門開了,腳步聲響起,應是走遠了吧。
虞浮歎了口氣,決定再靜靜待一會。
一股冷香襲來,一雙有力的臂彎靠近了她,虞浮不禁吓了一跳,轉過身來對上那灰藍色的眼眸,訝異脫口而出:“你幹什麼?”
“恕我不能從命。”
那人硬梆梆丢下這句話,雙手從她膝下穿過,抱起了她,同時嘴裡輕輕說了一聲着:“我不太會說話,也不會安慰人。”
說完這句,她停頓了下,嚅嗫道:“我,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去湖邊看看。”
希望你看了也能開心。
她雙手用力,床上那曾經明媚如陽光,如今一眼望去卻是憔悴的人,便結結實實地被她抱在懷裡。
自她說完後,懷裡本是掙紮的人便安靜了下來,雙手攬着她的脖頸,乖乖低頭埋在她懷裡不說話。
卓疏岚低頭掃了一眼,隻看到一個圓潤的腦瓜。她垂眼喚來淩霄,禦劍而起,帶着人,在空中七拐八拐,跨過一座又一座山,終是來到了偶然一次散心時發現的地方。
此處雖然隐蔽,卻是風景獨秀,不輸那天的鳳蝶坡。
天高水長江聲闊,潮鳴不息。
正值黃昏,波光粼粼的金水蕩漾着,間或有仙鶴涉水其中,來回盤旋渡步,或停歇嬉水洗浴,或展翅昂頭朝天啼鳴,一聲聲清脆悠揚的鶴唳襲來,回蕩在這江間。
來到目的地後,卓疏岚便把人放了下來,她拿出兩個蒲團,擺在江邊不遠處,自己一個人先坐了下去,靜靜看着水面。
随後,身旁那人也同她一起坐下,兩人一塊靜靜看着。
這江十分的寬大,渠渠流動的水聲,悠揚的鶴啼,岸邊垂柳窸窣,呼呼的風從兩人耳旁呼嘯而過。
虞浮望着水面,靜靜的,漸漸的,仿佛自己的心,也沉寂了進去,任由水流沖刷。
慢慢的,心頭的難過,也好似随着水波滌蕩,漸漸的被越沖越遠。
無論她是否開心,難過。
這江水,依舊每天奔流着,湧動着,沖刷着。
每一天每一天,不分白天黑夜,日落星沉。
它隻是靜靜的在那裡,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一切的憂慮,在這股沉穩的力量面前,都化作了烏有。
心頭的難過,漸漸的變得不足挂齒。
無論每一天如何,或是刮風,或是下雨,或是風平浪靜。
這江流依舊同往常一般,靜靜流淌着。
或許,人生也是如此吧。
無論開心,無論難過,太陽依舊會升起,明月依舊會落下。
她的人生,還是會繼續下去。
而此時此刻,面對這般美好的景色,她還要自憐自艾多久。
她還有機會,還可以繼續努力。這次比試,隻要她再堅持多一秒,說不準倒下的就是對方。
雖然内心還是很難過,可卻奇異地獲得了安甯。
她靜靜看着江面,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