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
衆臣得到最新消息的那一刻,還不知情況緣何發生變故。
隻能打聽到那一日午後,武安侯在禦書房門前長跪兩個多時辰才得到聖上召見。
然後便是兩道聖旨傳出。
一是任命武安侯為征北将軍,兩個月後出兵北疆。
二是賜婚四公主下嫁武安侯,月底完婚。
*
“真是好一個宋泠!”
長公主把劍猛地摔倒桌子上,“我上下打點、武安侯出征北疆,她動動嘴皮子就空手套白狼啊!”
劉大人語氣憂慮,“那她說的救下了蘇大人……”
“誰知是如何僞造的!”她越想越生氣,氣自己心存妄想,也氣她用蘇正則欺騙自己,真是與那些道貌岸然的文人墨客一個德行。
“她們人呢?”
劉大人抹了一把汗,讪讪道:“我們的人沒有查到,想必已經出了城外。”
“給我去追回來!”長公主怒道。
“殿下,府外有一乞丐塞進來一封信。”
“什麼信?”長公主狐疑接過來拆開,信封鼓鼓囊囊,拆開後一枚墨綠玉佩突然滑落至手心。
她嘴角微微顫動,急匆匆去拆信看,卻隻有寥寥二字,那熟悉的筆鋒落下。
他言:“珍重”。
“人撤回來吧,不必追了。”長公主握緊玉佩,好似下一秒生怕它消失一樣。
來來回回将那信看了幾遍才顫抖着手,看着它在燭火之上燃盡。
***
京郊
“大人的親屬已被安置于江南,此去順路不妨與我們同行。”
蘇正則微微搖頭,“謝姑娘好意,在下想去親自看看……我後晉的百姓。”
眼前男人明明隻有二三十歲的年紀,但如今臉色蒼白、臉頰和脖頸處還有未愈的傷痕,看上去猙獰不堪。身形瘦削,一身白袍在他身上都略顯寬大。
“大人受苦了,”宋泠衷心作揖,“此去山高路遠,還望珍重。”
“多謝姑娘費心相救蘇某。”蘇正則深深作揖,“姑娘珍重。”
馬車上,蘇正則看着身後漸漸消失的人影與城牆,内心千瘡百孔感慨萬分。
本該死于幾日前的自己,如今卻活生生離開,好像一場夢一般。
他出身貧苦,自年少進士及第未受過多少挫折,也不是個感性之人。
半年前被同僚誣陷,被陛下忌憚下獄之時未有落淚。
獄中受刑痛到極緻未有落淚。
宋姑娘現身獄中說服自己時未有落淚。
可唯有那日,親眼目睹“蘇正則”被斬首于菜市,百姓分食的境況時淚若雨下。
他自诩忠君愛國,立志為國為民死而後已。可回想後晉建朝不過二百餘年,如何就走到今日的地步。
他不在意生死,刻在骨子裡的文人風骨讓他決心“以死證道”。
那日獄中,他受刑完頂着滿身傷痕盤腿坐靠在牆邊,宋姑娘突然出現在眼前。
她蹲下來說了什麼話呢。
她說:“哪怕死一千個、一萬個蘇正則,也不會有人認為你是正義。”
“正義是上位者的盔甲,是包裹着權力的袈裟。”
“而又有誰會在意你是否正義,後世嗎?”
“大人,史書是由權力書寫的。明君治下,您是正義、是标榜;而如今,您說您能是什麼呢?”
思緒回轉,蘇正則握緊拳頭,眼底仿若下定了什麼決心。
………
“閣主!”
一個老太監模樣的男子走到宋泠面前,費力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
“在皇帝身邊當太監的感覺如何?小伍子?”
“哈哈哈哈,”宋泠身旁的女子禁不住笑話他,“你要不掐着嗓子說兩句我聽一聽呢?”
“七滿,閉嘴!”
男子羞惱地把人皮面具扔進她懷裡。
“好了,”宋泠扶額歎息,“你們兩個消停點行不行,伍生你讓着她些。”
“是。”
“哦。”
“閣主,我們費盡心思把人救出來,就這樣放他走嗎?若是日後他心生悔意當如何是好?”
宋泠冷笑嘲道:“我是那麼好的人?”
七滿鼓着腮幫子搖了搖頭,“不是。”
“如今我們可要立即南下?”伍生說着突然頓住,他蹲下來後耳朵顫動,語氣也有些凝重道:“有一隊人馬往我們這邊來,大概……二十匹馬左右。”
伍生憂慮道:“會是長公主嗎?”
宋泠微微搖頭,“以長公主聰慧,就是因為想明白一切才不會來。”
“是武安侯,跳出情事的困擾,如此簡單的計謀他自然一點就通。”
此刻的她們甚至能聽到不遠處隐隐約約策馬而來的鞭鳴。
宋泠也顧不上此刻身體的異樣,翻身上馬,“先甩掉他們,我們出發南疆。”
“駕——”
噔噔噔……
三人三騎策馬向南疾馳而去……
“站住!”
“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