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将軍?”
七滿剛走出營帳就同去而複返的虞柏舟面面相觑。
“我還有些事……問你們姑娘。”
“哦,那進去吧。”七滿讓開路,“姑娘還沒休息。”
賬内宋泠披着厚衣倚靠在小塌處看書,見到虞柏舟進來後欲起身卻被制止。
“咳咳咳……”原本毫無血色的臉又白了幾分。
虞柏舟慌忙去給倒水,欲幫她拍背的手僵在空中一瞬又收回來,沒有叫宋泠看見。
“景和說你們去買藥材,你的病情……”
宋泠呼吸上來後喝了一口水,“無礙,出生後帶的些毛病。”
既然虞柏舟提起買藥材,宋泠索性也就省下再跑一趟的功夫,“這也正是我想同将軍講的,月前揚州疫病爆發,災民四散而逃。”
“離大軍駐紮地最近的山南洲各郡城外如今流民逐漸增多,恐有疫病之患。”
虞柏舟神色一怔,“你多次前去各州買藥材,是為了疫病之事?”他隻以為這個姑娘為了大計可不顧他人,卻沒成想連她自己也不顧。
宋泠一看就知道他把自己想得太無私了,“将軍誤會了,我不是神仙,怎會沒有私心?無非是泠的病無藥可醫,隻得隔些日子買些貴重藥材緩解一二罷了。”
“尋常藥材于我無用,尋了也是白費心思。”宋泠眼中略過一閃而過的悲痛。
虞柏舟說不出話來,不知為何心底也悶悶的。什麼病會無藥可救?再嚴重的病症也該有個說法。
“莫要說我了,”宋泠從身側拿起信鴿剛送來的小竹筒,并從其中取出一折好的紙條,“這是我的人根據揚州的疫病研究出來的藥方,若有不測以解燃眉之急。”
“若疫病爆發,先前的糧食換來的銀子可先用來購置藥材,去雲州自會有人接應。”
宋泠原本的内傷未愈,又因着這月餘來舟車勞頓、費心費神,身子早已經大不如前。此刻多說了幾分,竟好似耗光了精氣神,神色也有些恹恹的。
虞柏舟看她的樣子也瞬間慌了神,“你等着,我去找軍醫。”
“不用,”宋泠抓住他的手腕,在他停頓時又脫力放下手,“我休息一會就好,将軍去忙吧。”
可虞柏舟顯然不會聽她的,她這個樣子,卻活像病入膏肓之人,誰能放心?
宋泠安靜地睡着,老軍醫隔着娟帕替她把脈之時眉頭突然緊緊皺了起來,看得一旁虞柏舟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一旁七滿咬緊牙關,不知在想什麼。
等幾人走出營帳之時,虞柏舟焦急抓着軍醫問:“她怎麼了?”
軍醫也從未見過這樣的病症,隻得搖了搖頭,“恕老夫才疏學淺,瞧不出軍師的病症。隻能看出,軍師現下應是勞神過度暈睡着。”
不是累得睡着了,而是昏了過去。
老軍師抱拳道:“将軍去州郡裡多請幾個大夫,相必能診得更清晰些。”
可恕他多言,他行醫一輩子也沒見過如此脈象,軍師如今的模樣倒像是他診過的那些夭折前的孩子……
“我明白了,煩請軍醫對此事守口如瓶。”
老軍醫點了點頭,“這事請将軍放心。”行醫一輩子,在軍營裡也待了近二十年,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他怎會不明白。
虞柏舟送軍醫離開後立刻轉身離開,卻突然被七滿叫住,“虞将軍可是要去找大夫?”
“是。”
“将軍不必去了。”或許是見他對自家姑娘如此緊張,七滿頭一次對虞柏舟的态度緩和,“姑娘的病,誰也救不了。”
她喪氣道:“将軍亂找大夫,姑娘醒來要生氣的。”
“可是為何?”虞柏舟不解,“她究竟是什麼病?”
“我不知道!”七滿火氣蹭得竄了上來,情緒也來得莫名,“我也想知道!”
“七滿!”
伍生從一旁走過來,面色嚴肅,往日的溫和不再,“不得無理!”
“理理理,什麼是理?”七滿哭腔着問他,“姑娘瞞着我,你也瞞着我!為什麼?有什麼是不能說的?”
宋泠是懷萊的閣主,而她與伍生陪在宋泠身側。三人自小為伴,早就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明明宋泠是她們三人裡最小的,可卻是最老成的,隻因為她身上背負着太大的責任。七滿雖隻比宋泠大一歲,可十年來心底一直是把她當妹妹照顧的。
可有一天,卻偶然發現自己精心護着的妹妹實則已經沒幾年可活,怎麼不讓她崩潰?
“七滿……”伍生抿語氣緩了下來,“姑娘隻是怕你難以接受而已。”
“騙子……”七滿眼裡含着淚,卻倔強地沒讓一滴掉下來,轉身提起劍跑走了。
虞柏舟雖不知内情,卻也能把這些個零碎的消息拼湊出來,此刻他攔住行禮欲離開的伍生,聲音都有些發顫,“她到底怎麼了……什麼叫活不久?”
伍生沒有正面回複他,隻垂眸道:“将軍不必操心這些,一切本就自有定數。”
“她的病,真是娘胎就帶的嗎?”
伍生沒有說話,沉默良久才道:“是。”
虞柏舟握緊了拳頭又松開,“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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