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對了,”石青額頭皺褶一瞬又松開,扭扭捏捏像個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那個……先前我有眼無珠,對宋姑娘多有得罪。”
“石青給宋姑娘賠個不是。”
說着他便要半跪下。
不等他行動,宋泠匆忙将人扶起來,“石副将不必如此,泠知你一心為軍中将士,萬事謹慎是為将者不可多得的品質啊。”
石青有些燒得慌,怪不得衛晏整日埋怨他不識好人心,冤枉人家宋姑娘。這樣的胸襟,不計前嫌,試問又有幾個人能做到。
他原先還想着若是宋姑娘遷怒怪罪他的話他該怎麼求諒解,此刻看來可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恰好此刻穆元得命進來,宋泠招呼他,“你跟着石副将去将那些女子領到我這裡來。”
*
宋泠坐在石桌上翻着這些年來郡守府的賬目收支,越看越是想要将那林郡守千刀萬剮。
百姓衣不果腹、易子而食,可他林郡守倒好,仗着做宮妃的姐和做刺史的哥,府裡奢侈鋪張到難以形容的地步,這府庫内的金銀怕是都要溢出來了。
越看下去,面色越冷。
連一向神經大條的穆元都瞧出來她此刻的心情很不好,糟透了。
輕聲試探着,“軍師,人都送到了。”
宋泠擡首望去,統共十一個女子,大多都十六七歲的年紀。若是此刻坐在這裡的是個好色的官員,怕是定然會點評上一句燕瘦環肥,各有千秋。
能被林刺史搜羅來作籠絡官員的女孩子,長相和身段自然是差不了。
可此刻坐在這裡的是宋泠,她微微皺了皺眉。
都太瘦了,弱不禁風的,在這樣的世道得場小病怕是就挺不過去。
宋泠清楚自己的身體和病症,也從未放棄尋健康活命之法,因而對這些非要糟踐女子隻為迎合權貴的行徑深惡痛絕。
“你們……”
宋泠想要問話,又想起來她們都服了她送去的啞藥,虞柏舟在信中都已經表明先前的突發狀況。
林青為首,試探性擡頭望了一眼。
入目是一位極為清冷的女子,聽身邊的将士叫她軍師,想必這便是虞将軍口中那個姑娘。
忽然一道凜厲的目光掃過來,林青吓得低下腦袋,嗓子裡的火辣與疼痛也愈加顯著。
“有幾個人是認字的?”
“若是便點頭,不是便搖頭。”
這些女子大多出身低微,要麼家中貧苦被賣掉換糧的,要麼就是偶然被拐的,在極小的年紀便離家,縱使兒時認得幾個字也幾乎忘幹淨了。
而林刺史雖說是将她們養作拉攏權貴的瘦馬,可也隻是表面上風光些。
實則吃住不如下人,學的都是些伺候人的手段。
毫無例外一一搖頭。
宋泠歎了口氣,給了穆元一個眼神。
他立刻會意将先前宋泠交給他的盒子打開走到這些人的面前。
“你們雖已經服了啞藥,但這藥并不是不可解。”宋泠冷冷看向她們,“這解藥服下後養上幾日便能恢複如初,但不出一年就會複發再次失聲,且傷及身體根本損失壽數。”
“唯有服用五次,方能完全痊愈。”
她站起身來,眼底閃過一絲異光,“我與你們做個交易。你們為我做五年事,而做什麼你們不得有異議,每年予你們一枚解藥。五年後你們自由。”
“當然,我予你們拒絕的機會。不願之人,此刻便可離開此處,我不予阻攔。”
“我給你們一刻鐘的時間思量。”
宋泠坐下後拿起茶盞,嘴角是不急不慢的淺笑。
………
一刻鐘到。
“考慮的如何?”她擡眸微笑,“留下的到一旁領解藥,欲離開的此刻便能走了。”
結果是無一人離去。
留下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可離開必死無疑。不論是餓死、被流民侮辱,亦或是被這個軍派人滅口,她們都不會有好下場。林青是這樣想的,其餘女子又何嘗不是。
刺史府是個吃人的地方,被選進府成百上千的女子,她們能活下來靠得哪裡是主人家的憐憫之心。稍有不慎,便會命喪黃泉。
宋泠微微揚起唇角,“既選擇留下,便聽聽你們的任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