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嬴政反咬我一口後,我和他算是不打不相識。
因害怕被人發現我是個冒牌貨或者“真瘋魔”将我燒死,并且也實在無法從身邊侍婢宦從嘴裡打聽出以前的芈瑤是什麼樣子,因而在奴仆面前,為減少出錯率,我一直秉持着少接觸少說話的原則。
就苦了嬴政。他每次過來,我都恨不得把我憋了一天的話對他統統倒出來。每天都和他叽叽喳喳,兩月下來,倒還處成了一點酒肉朋友的意思。
嬴政也不知道出于什麼政治考量還是當時真被我那段話所感動,他咬了我以後,不知何時起命人在宮中傳出“王後在養病”的風聲,之前越演越烈的“瘋魔說”就這樣被壓了下去。
因我在“确實在養病”,嬴政甚至将前段時間還欲二探我的華陽老太後和親老爹昌平君也擋在宮外。
因此,嬴政吃飯時候還特意朝我揚揚眉道:“瑤瑤,我将祖母和昌平君攔下了,這應該不是‘唯楚是從’了吧。”
“是是是,夫君大丈夫是也。”我朝他豎起大拇指,心裡卻不斷翻白眼,這種小事你這千古一帝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手還繼續是拍了拍他的肩,一臉喜氣,“有這樣護着我的夫君,真是瑤瑤三生有幸!”
“······”
“不要老阿谀奉承我。”
·······
這祖宗,馬屁也不是都愛聽,真難伺候!
為了感激他将這兩尊大佛擋在門外,我研究許久後,特地請他來和我一起吃秦朝版的自熱小火鍋。
秦朝隻有鼎呀鬲呀這些相對原始的炊具。不過中華民族在吃這一件事情上,向來天賦絕佳。我把鬲下面封閉起來,開了一個小門門,裡面裝上木炭,不就是正正好的青銅版涮涮鍋嘛。
我朝他碗裡夾了一塊燙好的牛肉,“夫君,多吃肉,每天處理國事,為民操勞,都累瘦了。”
他摸了摸沒什麼變化的下巴,看了我一眼。
“夫君,這腌漬的羊羔肉也好吃,聽說是六個月的小羊羔,肉質格外肥美嫩彈······”
我夾起乳羊肉,燙好放在他碗裡,眼神關切:“夫君先嘗嘗······”
乳羊肉上的腌料綠油油的,我沒看懂,實在下不去口。
他更好笑地看了我一眼。
這些天下來,他自然也知道我對綠色的腌漬食物,一向是他吃完說好吃,我才會下口的。
之前看我對于綠色東西的态度,他還說:“若王後不喜歡綠酒腌漬的吃食,讓食官丞撤了便是。”
聽罷我頭立刻搖得像撥浪鼓。咱好不容易來一趟秦朝,沒吃過的、沒見過的、千奇百怪的、千姿百态的,不都得嘗一下看一下?
诶,咱這主打的就是一個“來都來了”。
“嬴政,你今天是有什麼心事嗎?”剛才他那表情似乎證明這乳羊肉還可以,于是我也夾了一塊放鍋裡,邊燙邊問。
他一愣。随即低頭吃菜不語。氣壓逐漸低。
我和他相處了已兩月餘,他這樣陰晴不定的個性早已習慣。剛才那一問,他不回答甩個臉,按照我自己的個性,肯定是愛說不說,不說拉倒。
但現在寄人籬下,日後生死皆在他的一念之間。此時老祖宗有心事,需要人開解,此時不乘虛而入,更待何時?
于是我無視他周身的冷凝,眼神裡一片溫情脈脈:“今日我看你神色不展,故有此問。你若不想說,那便不說了。”
“人生大事,唯吃喝二字。糟心的事情别多想了,沒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
是呀,這世上還有祖龍皇帝平不了的坎、淌不過去的河?若是将他惹怒了,那還真應了那句“山海皆可平”。
我一下子覺得确實是我白操心。
“也不是什麼大事。”沉默一會,他朝我笑了笑,眼裡卻是冰霜凝結,“前幾日,齊、趙使君來秦。齊臣茅焦竟然為孤的母後求情。”
“可笑的是,孤派人去查了查,沒想到這個茅焦,竟然是母後的故人,還曾經···當真是有意思得很。”
眼前的老祖宗嘴角揚起濃濃的嘲諷和不屑。
故人?還曾經?這般内宮隐秘吓得我抿了抿嘴唇。我不敢去八卦或者猜測始皇帝那未說明的緣由是什麼,但是茅焦這個人以及趙太後的這件事,我是有印象的。
《秦始皇本紀》記載,始皇帝十年,相國呂不韋坐嫪毐免。桓齮為将軍。齊、趙來置酒。齊人茅焦說秦王曰:“秦方以天下為事,而大王有遷母太後之名,恐諸侯聞之,由此倍秦也。”秦王乃迎太後於雍而入鹹陽,複居甘泉宮。
當時看這段曆史時,我也很好奇,為啥齊國的臣子竟然巴巴地為始皇帝的名聲考慮,按照國家立場來說,此時他們雖算不上敵人但也不是朋友吧···
現在身處在此,聽到嬴政說,茅焦與趙太後有故。難不成,茅焦是因着與趙太後以往有故特來改善老朋友環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