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兒更不敢了。”嬴政故作惶恐道。
一時間,母子相視一笑,恍若打破了芥蒂。母賢子孝,其樂融融。
我看着眼前這對做戲的母子,再看了看一直侍立在趙姬身後的絕色佳人。
啧。
嬴政呀嬴政,你這母親,可不是吃素的,确實是隻母老虎。
趙姬回宮後的一個月,後宮陸續封了一位良人,兩位八子。
我則躲在含章宮内繼續稱病,閉門不出,每日優哉遊哉,好不快活。
許是忙着寵幸新進後宮的美人們,連續一個月,始皇帝都未曾踏足含章宮半步。
許是又怕“我”搞出什麼幺蛾子,後半月竟然指派了一個宦侍日日跟着我,監督我的行蹤。
我在心裡面搖頭苦笑,老祖宗,您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地防備我。
天氣逐漸燥熱。我搖着玉團扇,翹着二郎腿,躺在席榻上,一顆一顆吃着阿南剝好的枇杷果。
老實說,嬴政這些日子不來,我确實有些不習慣。每日飲食的時候沒人講話,想到好玩的事情也沒人一起嘻嘻哈哈。
我那老祖宗的脾氣雖然古怪,但是耐不住人家肯賞臉,能捧哏。
這些日子阿南和我也越發熟撚,但尊卑有别,她奴仆之身也頂多隻能回答幾句“是”、“王後說得對”。
我看着她謹小慎微如履薄冰的樣子,再次感歎,如果我不是芈蓁,隻是一個小宮女,我這樣張揚跳脫,半集便要斃命。
想到這裡,我頭一次覺得手裡的枇杷互相不香了。
轉頭看見門外那棵大槐樹,随即招來嬴政指派的宦從。
“今日你準備給大王都彙報些什麼?”
嬴政指派他來監視我,所以他每晚都會去立政殿彙報我的行蹤。
“回禀王後,奴未得大王令,不能說。”他跪在我面前,強裝鎮定。似乎沒想到我會忽然招來他,忽然問他這個問題。他聲音雖平穩,但不難聽出其中的顫抖。
“也罷。”他若是真回答我了,在始皇帝那裡肯定沒什麼好果子吃。
沒由得,心情忽然有些煩躁。我這話包子憋了月餘,此刻非常想說話,想一簍子倒給始皇帝聽。
但想了半天,也沒找出個什麼理由去探望始皇帝。
待看見阿南剝好的枇杷時,靈機一動。
“這枇杷個小味澀,不好吃,送去立政殿給大王嘗嘗。”我指着另外一盤剛摘下來的枇杷,朝他笑了笑。
“王後,這······”難得的,阿南出聲,看着明明個大味甜,汁水充盈的枇杷果,欲言又止。
“沒事,送去。”我朝小宦從揚揚眉,“按照我的話說,你就說是我這王後差你送來的,不是什麼大事。”
小宦從看不出什麼表情,很是機靈地依言捧着那盤枇杷退了出去。
這一個小小的舉動,忽然讓我覺得心情大好。
按照我對嬴政的了解,他聽完小宦從的回報後,定會皺眉嘗一嘗。他嘗完一個說是“個小味澀”實則“汁水甜蜜”的枇杷後,也定然會忍不住取笑我。
就像之前每一次,我不敢吃那些綠酒腌漬的食物一樣,每每他嘗完,總會給我一個好笑但安心的表情。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就像找到了一個借口,你和一個幾千年前的人,忽然有了一個微妙共通的聯系。
我哼着歌,唱着小戲曲兒,腦海裡過了一遍他先皺眉,再嘗試,再驚訝,繼而眼裡好笑的神情。
我的老祖宗啊,笑起來可真讓人着迷。可惜呀可惜,可惜老祖宗現在被兩個母老虎摧殘,難不成這就是孟子說的“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