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瑩的頭顱在玉珠宮懸了三日。
直至我悠悠轉醒,華陽老太後才得以用“莫讓亡魂再驚擾了瑤瑤”為由将那頭顱取下,與屍身一同埋入了某處不知名的黃土堆裡。
那晚我雖差點歸西,但傷都在脖頸。嬴政救下我後,我神魂驚恐之下昏睡了三天,醒來後除聲音嘶啞、脖頸肌膚有傷痕外,身體倒無異樣。
太醫令說,我與寶寶都很康健。
但對于那晚我縱火焚宮、逃離宮廷一事,嬴政似乎并不願意多聊。事實上自我醒後,他便不再同我講話,也不怎麼願意見我。因含章宮被焚,他将我圈在了立政殿後,每日命人寸步不離地守在我的身旁。
我知他定然拷打了阿南,處置了芈瑩(當時我并不知道芈瑩的頭顱被他親自砍下懸于玉珠宮,阿南也被他處以寸殛極刑),幾次好不容易堵住他開口求他莫要傷害無辜人性命,但都被他恍若未聞地直接忽略。
我擔心王贲、王蘋他們受牽連,想去前殿偷偷看看王贲是否還在。但身旁的内侍與宮婢增加了一倍,且都換成了他的心腹之人。每每他在前殿見大臣、理政事,我在後殿中便如同犯人一般被人緊緊看着,寸步不能離開。
我偷偷問過請平安脈的太醫令,誰知話剛出口,年過古稀的太醫令立即重重俯首在地,磕頭顫聲道:“求王後憐憫,臣隻負責照顧王後鳳體,其餘一概不知。”
怎麼能受這麼一位老者的大拜,吓得我當即去扶老太醫。誰知見我扶他,老太醫又是一陣又嗑又泣,直到我以王後身份命他退下,他才如負重釋、垂首離去。
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模樣,太醫令如此,身旁諸人亦然。
“近來吃得這般少,是飯食不合胃口麼?”剛命人撤下午食沒多久,嬴政便皺着眉頭迎面而來。
算起來,這還是這一月來他同我講的第一句話,也是這一月來他主動來内殿中見我。他好像瘦了許多,鋒銳的眉眼越發挺拔深刻,森嚴若斧削。
看着他如此冷淡模樣,不知怎麼,我忽地鼻頭一酸,頓覺委屈。
我咬着唇,别過臉不去看他。眼中淚意翻湧,但被我死死憋住,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分毫。
“王後,孤在問你話。”冷戾聲音自頭頂落下,身旁宮婢内侍已瑟瑟跪了一地。
良久。落針可聞的沉默裡,他忽地一聲冷笑,道:“既如此,孤便當是尚食局那堆庸人未盡其責了。來人啊,将尚食局那群——”
“嬴政,不關他們的事!”我驟然起身,幾乎帶着哭腔與他昂然對視。
他見我哭了,一怔。但而後,蓊郁的眉眼裡升起絲絲暴戾來。
“王後仁德,那就好好吃飯。否則你少食一次,孤便覺得是尚食局伺候不力,忍不住要砍一人的腦袋好叫這群蠢材盡心伺候!”祖龍皇帝重重甩袖,竟再也不看我,冷笑離去。
媽的。這一個月被他囚禁在此,拒絕交流便罷了,還TM冷暴力給我看,這是朝誰甩臉子!是給他臉了?!
血液裡的DNA開始沸騰,我扶着腰,朝他怒道:“嬴政,你站住!”
帝後劇烈的争吵讓垂首伏地的諸人越發瑟顫。
前面老祖宗聞言一滞。但下一秒鼻孔冷哼,腳步不停,似在看我能耐他如何。
我頓覺這男人心海底針,勞資死之前惦記着他的心都TM是笑話。我真是瞎眼,人家宮鬥劇裡早說了,伴君如伴虎,我還不撞南牆不後悔,和他談上了感情。
怒火攻心之下,自然也顧不得這是哪裡。
見他即将出殿門,我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冷冷道:“嬴政,今日你若出了這殿門,日後便不要來我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