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一陣兵荒馬亂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郁離驚訝的擡起頭,正好看到低矮的閣樓上探出半個頭,那人的手還捂在腦門上,顯然是起身時不小心磕到了頭。
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彙,一個動作滑稽、一個衣裳褴褛。
郁離一眼認出了他,和名片上的頭像重合,就是皮膚黝黑了點。不知道是不是幻覺,四目相對的時候,他的瞳孔亮得出奇,就像兩片亮晶晶的雪花被風吹進了他的眼睛裡,周圍的空氣随之冷冽下來。
他輕巧的一躍而下,穩穩落地。
郁離閃過一個念頭:安全區的光腦維修店不在少數,但是這裡能獲得兩位女士的一緻推薦是有原因的。
黑色短袖、迷彩褲配上一雙軍靴,簡單的打扮穿在這位老闆身上就是比别人出挑,他身高都快接近一米九了吧,肌肉緊實卻不顯壯,讓人很有安全感,長相雖不如金旭妖冶俊美,但勝在清爽俊朗,很容易讓人産生好感。
“您好,我這光腦還能修嗎?”郁離遞過光腦,上面的屏幕這會兒整個都暗了,怎麼按都沒反應。
“不急。”老闆拉了把椅子,示意她先坐下。
“不,我很急!”郁離順着他的動作坐下來之後,又猛的直起身來。
背帶褲趴在櫃台上支着腦袋:“真是來修光腦的啊,我還以為你們倆認識……哎,那啥,我出去外面透透氣。”說着拍了拍老闆的肩膀,拿起打火機和香煙盒出去了。
郁離要的急,老闆隻好接過損壞的光腦上手檢查,他的手極穩、拆解的速度又快,取下光腦裡的芯片放在工作台上,認真檢查過後宣布:“壞成這樣,沒個三五天修不好的。”
盡管郁離心裡清楚,哪怕修好,也改變不了什麼,但下一刻,她眼睛又酸又脹,眼淚像開了閘一樣,止也止不住的砸在自己的衣襟上……她連忙用兩隻手擋在面前:“這樣啊,那就麻煩你了,維修費等弄好了再轉可以嗎?”
郁離看到一雙黑色軍靴繞過櫃子來到她身邊。
“可以。”他答應了,但是人沒動:“你在哭?”
“我眼睛進沙子了,揉一揉就好了。”郁離扭頭朝向另一邊,披肩的長發半遮半掩下露出一小段光潔如玉的後頸,以及小片血肉模糊的鎖骨。
老闆的喉結動了動,“很痛吧,我先幫你止血。”
……
“這邊,是被什麼動物咬的嗎?”老闆指了指她的腳踝。
郁離腦子裡瞬間閃過不好的記憶:“唔,一隻瘋狗咬的!”
老闆蹲下來幫她處理腳上的傷口:“我還以為隻有下城區有流浪狗,那你得去醫院打針狂犬疫苗,比較穩妥!”
精神體也會得狂犬病麼,這簡直堪比地獄級黑色幽默。
郁離忍不住輕輕笑出了聲。
老闆有些莫名其妙:“有什麼好笑的?”
“沒什麼。”想到自己的處境,郁離的嘴角又癟了下來。
老闆的手法很老道,肩部和腳踝位置的傷口都很難處理,但他很快便止住了血,并用繃帶包紮得好好的,簡直不像個修理光腦的,像個專業男護士。
“不是瘋狗咬的,是被精神體咬傷的。”老闆很好,郁離不想欺騙他,所以故作輕松的說道:“我正在被一個發瘋的哨兵全城追捕,而且他很快就會找到這裡,怎麼樣,你怕了嗎?”
老闆看着她,眼神十分平靜:“你是向導吧?”與其說是在詢問,不如說是陳述。
他的表情太過自然,以至于郁離下意識的忽略了他是怎麼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是,但我……”郁離想告訴他自己是殘缺向導,可是轉念一想,說了有意義嗎?他看起來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可能連殘缺向導是什麼都不知道。
“那就好,我幫你!作為交換,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可以嗎?”老闆的聲音溫和,眼神清澈,說出來的話也很令人動心:“我不會強迫你,如果最後實在幫不上忙,也不會怪你!”
郁離拒絕的話,就這麼被他輕飄飄的堵在了喉嚨裡,對于溺水的人來說,一根稻草抵得上千金重,更何況有個人向你抛出了一根浮木呢?
郁離咬咬牙,最後還是搖了搖頭:“算了,對你不公平。”
說着就要往外走,可剛走幾步她就被人拉住了。
“試着相信我,好嗎?”
明明已經擺脫了香薰的影響,她卻沒有辦法掙脫開他的手。
傷口包紮完之後,一套迷彩服罩在了她頭上。
老闆站到門口,掩上門,背過身去:“這件套衣服剛洗完,還沒穿過。”
“謝謝。”郁離穿好衣服帶上拉鍊:“我該怎麼稱呼你?總不能一直叫你老闆吧。”
“追你的人來了。”老闆指了指閣樓,輕聲說道:“人數還不少,我們到上面去。”
說罷,他輕輕的托起郁離的腰,靈巧的騰空躍進了閣樓的暗門裡。
郁離全程瞪大了眼睛,閣樓離地至少兩米高,這還是正常人嗎?
“你待在這上面,不要出聲。”老闆說完又翻身下去,還不忘貼心的幫她掩好閣樓的門。
透過門縫,郁離看到他把自己換下來的衣服和沾血的繃帶統統利落打包好,出門扔到了轉角的垃圾桶裡。
不過一眨眼,他又折了回來,和她一同擠進了小閣樓,隻不過他長得高,和她挨在一起的時候,明顯頭又磕到了房梁……
郁離有點疑惑:這個人是怎麼做到給人一種靠譜,又十分不靠譜的感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