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家在準備一場葬禮,葬禮的主人是隻剩下一顆頭的戚定海。
“這怎麼可能呢?”戚老太太仍然不願相信她最喜歡的二兒子竟然死了,“定海說了,他就是去山裡工作一段時間,怎麼人會沒了呢,我不信,”她低頭看着地面,“你們都是騙我的,”抓着拐杖頭的手顫抖越發明顯,戚老太太搖搖頭,憔悴的臉上滿是怒意,“我要見定海,讓他來見我,我不信他就這麼把他媽媽給扔下了!”
戚定海的妻子穆珍瑩一身黑裙,臉都哭的紅腫,她抱着女兒,像是暴雨中脆弱的浮萍,毫無生氣地站在布置好的靈堂。
白绫垂落在地上,随着穿堂風緩緩晃動,一隻全封閉的冷藏棺材放在靈堂中央,所有人都知道那口棺材的主人隻是一顆頭顱,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過多好奇,無論戚定海生前為了錢财做了多少喪良心的事,可如今塵歸塵土歸土,作為生人,這些人壓住了曾經的厭惡,對靈堂的主人多了一絲憐憫和怅然。
戚德勝作為戚家老大,自然擔起了應盡的責任,他放下手頭工作,來到這裡負責接待前來悼念的客人,不管是真心難過還是虛與委蛇,總歸面子上還是過得去,戚遊跟在他身邊待客,一時間,靈堂仿佛成了另一種形式上的名利場,第一句話是哀悼,第二句話是生意。
戚可馨咬牙切齒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氣得好像要窒息,身體微微發抖,“這些人,哪是來悼念爸爸的,裝模作樣來這邊就是為了找大伯堂哥做生意——”一隻手輕輕地落在她的肩上,穆珍瑩低聲警告,“不要說了,可馨,現在不是你耍性子的時候。”
戚可馨眼裡眼淚再也壓不住,她抹了抹臉,淚水擦掉又挂上,直到眼周被袖子磨痛發熱,淚水都沒能擦幹淨,委屈的抽噎聲,讓本就難過的穆珍瑩心煩意亂,聽到點熟悉的聲音,她擡頭看過去,是她父母和哥哥過來了,穆珍瑩深吸一口氣,挺直脊背,走了過去,“爸媽,哥,你們來了……”
被留在原地的戚可馨心頭這口氣不上不下堵着,咽了難受,想發洩出來又沒機會……機會?眼珠環視一圈,戚可馨發現自己找到了機會。
她趁沒人注意到她,悄悄上了三樓,進了戚老太太的房間,見到人,哭哭啼啼地走過去撲到了戚老太太膝上,“奶、奶奶,”她抽抽噎噎地哭訴起來,“明明是爸爸他在家裡的最後一程,可大伯家……承星哥還有陳烨哥哥他們都沒來,”她擡頭,雙眼腫得像核桃,“是不是因為讨厭爸爸才,才這樣,明明易泉哥更忙可他和姑姑都回來了,奶奶,我爸爸真的很讓人讨厭嗎?”
站在一旁的秦易泉垂眸看着這個一進屋就給人上眼藥還不忘拉他下水的堂妹,眼中閃過一絲不虞,他眨眨眼,快步走上前去扶人,“可馨你别這麼想,二舅舅是很好的人,承星和陳烨弟弟隻是有事耽擱了,他們會來的,你先起來,聽話。”但是動作很慢。
沒等他手碰到人,一聲拐杖重重捶地的聲音乍響,戚老太太啪地給了戚可馨一個嘴巴,把人扇倒在地,“奶……奶……?”在戚可馨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怒斥道,“說什麼胡話,你爸爸是失蹤了不是死了!棺材裡的根本不是你爸爸!”呼哧呼哧的呼吸了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又因為戚可馨剛才的話氣得坐不住,拄着拐杖往樓下走,“我倒要問問老大家養的那兩個好兒子,怎麼敢這麼拿喬,難道還要我去請他們過來見長輩嗎?!”
秦易泉這次動作快了不少,他扶住老太太,“姥姥您别生氣,您的身體最重要,有什麼事慢慢說,都是一家人,沒必要在這種時候——”
“一家人!就因為是一家人生氣!定海出了這麼大事,老大家是怎麼做的?我都說了,定海是失蹤不是死了讓他們找,不找就算了還急着辦葬禮,我看戚德勝這個混蛋東西是急着讓定海死呢!”
老太太滿腦子火氣,自然沒發現在她身邊低眉順眼攙扶她的秦易泉嘴角緩緩彎出一個弧度。
一樓,戚遊正在和客人說話,突然聽到有人在說“戚老太太出來了。”他擡頭看向二樓,看到戚老太太像個鬥士一樣的出場,有些頭疼,預料到要出事,抱歉地結束了和客人的談話,剛想去二樓,就看到戚老太太直接發難,“德勝,我問你,”她特意大聲問道,“定海隻是失蹤,你為什麼急着給他辦葬禮?還有!”怒目圓睜,戚老太太像看仇人一樣看着自己的大兒子,“承星沒到我不為難你,可你那個三兒子呢?他人在哪呢?就算是個假葬禮,可他一個學生怎麼不來,他是對定海有意見還是對我有意見!長輩出事,還得求着他過來見人嗎,面子這麼大!”
戚德勝保養的很好的臉重重抽動了一下,他緩緩擡頭看向自己的老母親,目光沉沉,戚老太太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被秦易泉扶住才沒露怯,她最讨厭老大這種深沉的表情,她看不透,覺得這張臉皮後面全是壞水。
戚老太太的話引起一片嘩然,穆珍瑩的娘家人心中也對戚老太太有些不滿,她這些話一處不就是把作為戚定海妻子的穆珍瑩架在了火上烤?戚定海的媽媽說人隻是失蹤,可她作為妻子卻出席在‘假葬禮’上……難保不會有人亂想。
戚德勝眼睛看着二樓的老母親,嘴上卻和身旁不遠處的大兒子說話,“戚遊,給你兩個弟弟打電話,問問他們怎麼還沒過來?”
戚遊走到戚德勝身邊,輕聲說,“承星在回來的路上了,陳烨那邊,不太方便。”
“不方便也得方便,就算是綁,”戚德勝和戚老太太視線相對,語氣越發狠厲,“也給我綁過來。”
穆珍瑩難過得直掉眼淚,正在這時,她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一邊哭一邊拿出手機,看見是兒子的電話,連忙接通,也算給自己找了個躲避那些人目光的借口,“喂,錦輝——你說什麼?!”衆人隻看到穆珍瑩身體一僵,軟軟地滑落下來,失去了意識。
手機摔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好在質量不錯,電話也保持暢通,在穆珍瑩身旁的穆家夫妻扶住了她,手機則是被她的娘家哥哥穆奉賢接起,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隻能看到他的臉色越來越差也越來越着急,突然他挂斷電話,看向戚遊,“錦輝他進了醫院,現在昏迷不醒,需要家屬陪同簽字!”
前來的客人面面相觑,心裡則是打起了退堂鼓,這戚家是怎麼回事,當爹的人剛沒,當兒子的就進了醫院,不會是什麼詛咒吧?
“什麼!你說錦輝怎麼了?!”戚老太太激動之下也暈了過去。
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啪。
又一塊泥巴從糊成一塊長方形的基底上掉落。
炮制好的黃泥巴細膩沒有顆粒,按理說是非常好用的雕塑用料,可在陳烨手裡,也沒比陶藝用的軟泥聽話到哪去,隻不過一個在轉盤上跳街舞,一個在陳烨手上搞獨立。
系統貓在空間嘴巴賤賤地蛐蛐陳烨,【哎呀,又掉了哦,陳烨寶貝,這些泥巴可沒有我這麼喜歡你耶~】
陳烨沉默地看着那塊泥巴,深吸一口氣,拿起來啪地摔在基底上面,把露出的鐵絲骨架蓋住。
結果摔上去的泥反而更牢固,它旁邊的泥啪叽掉下,剛摔上去那塊卻牢牢地粘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