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茶出身平凡,父母為了幾兩銀子把她賣了出去,她來到劉府後就被派到了這位空有個名号的江公子身邊。
江公子待人是極好的,說話溫和,懂得很多她不懂得的東西——就是一年四季都病病歪歪的,好像下一秒就會撅過去。
一眨眼,雪茶已經跟了江渲十年,江渲雖然還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卻還會喘氣,雪茶也沒有選擇離開。
這十年間,雪茶的姐妹曾勸她趕緊随便找個理由從江渲身邊離開,另謀出路,江渲心善,一定不會強留她。
雪茶低着頭,從姐姐們手中接過小半簍炭——這些年來,冬天全靠各位姐姐接濟,否則她和江渲肯定熬不過去。她給面前的幾位姐姐行了個大禮,随後搖了搖頭,沒有解釋,拿着炭回了江渲身邊。
她本以為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雖然沒過過什麼好日子,沒吃過什麼好東西,但至少問心無愧,對得起任何人。
直到那個傍晚,雪茶在清掃着破屋外的積雪時,被幾位姐姐興奮地拉到了惜春院——這座僅次于主院的别院。
雪茶沒有反應過來,站在原地不動,其中一位姐姐推了她一把,然後滿臉欣慰對她說:“你還愣在這做什麼,快呀,快進去。”
雪茶愣在原地,一臉茫然,猶豫問道:“姐姐叫我進去做什麼,這哪裡是我能進的地方。”
此話一出,周圍幾位年長的姑娘都笑了起來,樂作一團,捂着嘴打趣她:“瞧瞧,雪茶妹妹這是高興傻了吧?老爺把這院子分給了江公子,江公子把你也一同點了過去呢!”
雪茶瞪大了眼,似是不可置信,随後就被幾位姐姐推進了大門,關門前,她們又說:“雪茶妹妹,好生伺候着你家公子,你的苦日子呀,眼看就要到頭了!”
說完,大門便“砰”地一聲關上了。
雪茶在原地站了一會,愣愣地往前走,惜春院到處都擺着火盆,一進入屋内,便感到一陣暖意自腳底往上,流淌至全身,令人如沐春風,驅散了渾身冷意。
雪茶剛一進門,就看到了一人背影。
江渲似乎剛沐浴完,坐在一旁的梳妝桌前,正用柔軟的毛巾擦拭着不斷往下滴水的長發。
他換了一身衣裳,原本那灰撲撲、和乞丐差不了多少的破衣袍已經被潔白如雪、布料柔軟的白衣替代。
江渲面容本就精緻,肌膚白皙,沐浴時的熱氣又在他的臉上熏出了一抹淡色紅潤,轉頭看向雪茶時,倒真真像個嬌養着的公子。
雪茶什麼都沒有說,隻是垂着眼走到了江渲面前,跪下給他行了個禮,在江渲扶着她的手肘示意她起來後自然而然地接過了江渲手中略微潮濕的毛巾,緩慢按壓着他依舊濕潤的發尾。
在沾着些濕潤水汽的安靜中,雪茶輕聲開口,問道:“您不是江公子,對嗎?”
江渲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看向面前的銅鏡。他與原身同名同姓,雖然不知原身長什麼樣,但看周圍人的反應,應當和他差不了多少,甚至是一模一樣的。
雪茶卻敏銳地察覺到了異常。
想來也不奇怪,畢竟江渲好端端的,既沒有磕了腦袋,也沒有染上瘋病,沒道理突然像變了個人一樣。
雪茶似乎是看出了江渲的疑惑,淺淺地笑了一下,眼神很平和,卻帶着一絲猶如螢火星光的憂愁:“雪茶服侍了公子整整十年,要是還認不出真正的主子,那該罰雪茶不盡心盡職。”
江渲看着銅鏡中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沉默了一息,最終還是決定坦誠相待。
他轉過了身,頗為認真地對雪茶說道:“你原來的主子,現在已經不在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也不知道他是否還會回來。”
“你主子性子軟弱,叫人欺負了這麼多年,虧你還願意一直跟着他。我與他不同,斷不會叫自己委屈。你若願意,我便替你贖身,給你謀條生路,你我各奔東西就是。”
雪茶聽完,突然跪了下去,頭垂得低低的,略微幹枯的發絲遮住了她臉上的神情。她将毛巾放到了一旁的桌上,随後雙手貼在地上,給江渲磕了個頭。
“自從十年前雪茶被賣到劉府,指給公子後,雪茶便隻有公子一個主子,公子就算要趕雪茶走,雪茶也是不肯的。”
倒是忠心。
江渲正是缺人的時候,就憑雪茶跟在原主身邊十年不離不棄的這份忠心,江渲也希望能夠留下雪茶,如今倒是合了他的意。
“你起來吧。在我面前,不需要動不動又行禮又跪的,我看着都累得慌。”江渲擡起手,指向了一旁的桌子,說道:“我讓人送了兩身衣服過來,也不知合不合你的身。你去梳洗一番,然後過來用膳吧。”
在好說歹說勸走雪茶之後,江渲長舒一口氣,拿起了被雪茶放在桌上的毛巾,側過了頭,反複揉搓着長發,抱怨道:“長發好看是好看,但也太不方便了——有吹風機嗎。”
“有的呢親,一積分一個,壞了包賠。”
幾乎瞬間,系統就出聲回答了江渲,江渲聽着系統過于殷勤的語氣,直覺不對。他大腦發燙,反應力有所下降,隻想得起問一句“有沒有七天無理由退貨”,在得到系統的肯定回答之後,放心選擇了同意。
下一秒,江渲左手拿着吹風機,右手拎着那根插線,沉默下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抽系統還是該抽自己。
怎麼把沒電這事給忘了!!!
江渲呼出一口熱氣,遲鈍地察覺到自己額頭的溫度燙得有些不正常,伸出手一摸——摸個錘子,手也是燙的。
江渲歎了口氣,搖了搖手中的吹風機,沒好氣地叫出了系統,道:“你坑我呢吧,明知道沒電還賣給我?我要退貨。”